() 西宮,長秋殿。
何車騎領長史許攸,入殿覲見。
“臣等,叩見太後。”
“免禮,賜座。”簾內何後,雲淡風輕。
“謝太後。”二人再拜落座。
“長史可知,所為何來?”何後先問。
“恕下臣愚鈍,尚不知也。”許攸答曰。
“陛下假扮史道人,暗中聯絡群雄,驟然發難,獨掌內外大權。今為平息關東士人與西州武人之爭,又納太傅之言,調名臣回京。前將軍臧旻等,先前奉命戍守四方,蓄養兵士。如今齊聚京城。敢問長史,陛下此舉,隻為息事寧人乎?”何後索性明言。
許攸斟酌答曰:“聞待稻作畢,薊王當乘冬初信風,南下征討林邑。下臣,竊以為,嶺南戰事一起,薊王當無暇他顧。陛下或趁此良機,數路兵發,討伐關東。名臣歸京,或另有他用。”
“好一個,另有他用。”何後又言道:“長史以為,勝算幾何?”
“不敢隱瞞太後。”許攸言道:“當在五五之數。”
“哦?”如此敷衍,何後焉能滿意:“當真勝負難料。”
“陛下先前,曾遣太傅並太仆,持節撫慰山東。尤其荊州牧、益州刺史、青州刺史、揚州刺史,四州長吏,皆出漢室宗親,心向洛陽。隻待陛下傳檄天下,必四麵合圍,威逼南陽。如此,大局已定,勝負既分。”
“莫非,並非如此。”豈止是少帝,何後亦如此想。
“薊國大漢一藩。薊王威赫天下。若薊王置身事外,料想,天下漢室宗親,皆作壁上觀。”許攸一針見血:“卑不謀尊,疏不間親。洛陽與南陽,乃叔侄之爭也。至親莫過如此。試想,漢室宗親,天下宗王,又有誰人,能親過叔侄。”
“原來如此。”太後如何還能不醒悟:“若四州作壁上觀,陛下與合肥侯旗鼓相當。急切間,確難分勝負。此戰當不可速決。”
“太後明見。”許攸再拜。眾人皆說太後遷居西園,博覽群書,知行倍增。果不其然。
“既如此。朕,又當如何自處。”何後問的突然。
許攸答的坦然:“二宮太皇,遠遁避禍。三宮唯剩太後垂簾監國。陛下遠不及元服,卻急於親政。此舉,有悖祖宗家法。亦與禮法不合。太後宜當‘勸諫’。”
“長史之言,甚慰朕心。”何後又問:“當如何‘勸諫’。”
“下臣鬥膽。”許攸心生得意,麵上卻越發謙卑:“黨魁當可一用。”
“聞董太皇,以日易月,年內二次賜婚薊王。黨魁上疏劾奏,此舉與禮法不合。黨人皆飽學之士。陛下未及元服,便強行親政。亦與禮法相悖。”何後輕輕頷首,繼續追問:“得黨魁相助,又當如何。”
“衛將軍張濟等,本出董驃騎幕府,與後將軍董卓,雖同出西涼,卻非刎頸之交。左中郎將呂布,更身受薊王大恩。今西州武人被百官群起而攻,故行同舟共濟。若能分而化之,何愁大事不定。”許攸早有定計。亦深知西涼邊陲民情。
“願聞其詳。”何後心領神會。此才是關鍵之所在。
“西州,飽受羌亂之苦。故民風彪悍,匹夫之勇。邊鄙之人,習於夷風。下臣觀董卓之輩,皆生性多疑。誠如‘狼性怯,走喜還顧(注1)’。太後豈不聞,薊王平羌時,巧設留白離間之計乎?”許攸確稱足智之輩。
“薊王‘金城太守’表中,不書錄姓名,隻做留白。”薊王一舉一動,太後焉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