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車駕長驅直入,停在玉堂殿前。
階上階下,寥寥數人。人皆噤若寒蟬,步履維艱。一夜抓捕,朝廷恐空去一半。
董卓拾階而上,於軒下止步。自然而然,正準備脫鞋解劍。忽身形一緩。
從旁服侍小黃門,不知所以。亦束手束腳,不敢擅動。
少頃,忽見董卓徐徐直身。又緩緩邁步。踩在一塵不染,軒下地板。一眾小黃門,如遭雷擊,紛紛以頭觸地。不敢多看,不敢多言。
劍履上殿。
周遭百官,亦手足無措。
吐氣揚眉,董卓隻手握劍,步入大殿。
見董卓一步一印,緩緩逼近。少帝麵色,可想而知。
當朝得此特權者,唯薊王劉備一人。然薊王入朝,從未失禮。如今董卓竟,竟……少帝悲從心起,竟哽咽難言。
“臣,叩見陛下。”董卓握劍行禮。
少帝強打精神,正欲開口。不料董卓已自行起身。
四目相對,董卓眼中無喜無悲,亦無尊卑。
少帝膽怯忽生,竟自行移開:“太師,免禮。”
“謝陛下。”董卓稍稍垂目。
“太師無恙否?”少帝假充關心。
“賤軀無妨。”董卓對曰。
“無恙便好。無恙便好。”少帝實不知該如何作答。
便在此時,董卓言道:“臣有表上奏。”
少帝心領神會:“勞煩太師,且呈上來。”
“喏。”董卓隻手高舉表書,目不斜視,紋絲不動。
見陛下來看。黃門令左豐,趨步近前,雙手接過,轉呈陛下當麵。
暗吸一口氣,穩住心神。待將表奏徐徐展開。竟是白絹一卷,並無筆墨。
“太師,何意?”少帝不知所以。
董卓麵無表情:“大將軍亂國之舉,不能勝數,儘荊越之竹猶不能書。故,臣無言。”此語,改摘自《呂氏春秋·季夏紀》:“此皆亂國之所生也,不能勝數,儘荊越之竹猶不能書。”便是後世所謂,罄竹難書。
尚書令許攸,聞言一愣。莫非董卓竟將代筆所書,棄之不用。
“太師……息怒。”少帝忍氣吞聲:“朕已命衛將軍入西園抓捕。待有司會審,朕自當還太師以公道。”
“恕臣無禮。”董卓言道:“大將軍乃陛下舅父。亦是太後親兄。今滿門老小,皆避入西園。料想,早有所謀。亦有恃無恐。”
正當少帝苦思如何安撫。忽聽董卓言道:“君無戲言。恕臣鬥膽。與陛下定三日之期。三日之內,大將軍束手就擒,引頸受戮。自當還臣以公道。如若不然。”
“如何?”少帝反問。
“‘君不密,則失臣’。陛下言而無信,不配為君。臣當另立明主。”董卓眼中,殺機畢露。言罷,拂袖而去。
殿內百官無不屏氣。唯有少帝麵色鐵青,又驚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