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吧。
“狂歡吧!”
在她的夢中狂歡吧!
咚——
最後一聲。
鼓點與高跟鞋一同落下。
易文君終於停步。
鮮豔的紅色裙擺就此垂落,蒙上黑色的輕紗。
樂音暫歇,聲音抽離。
一切如同夢境。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站起來,為她鼓掌,為她喝彩。
“Bravo!Bravo!”
“再來一次!”
“再跳一個!”
易文君平緩了氣息,因舞蹈而潮紅的麵頰上露出真心的笑。
她清楚明白,這一次的掌聲與過往遊戲中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因為過去舞台上的掌聲,是給由係統托管的安潔莉卡的。
但這一次的掌聲卻是給她的。
這是獨屬於易文君的掌聲。
沉寂已久的熱情在熱烈的掌聲中蘇醒,伴隨著心臟的跳動,與血液一塊在體內洶湧流淌。
但易文君卻按捺住了再次舞蹈的衝動,與維爾瑪一同謝幕,退下舞台。
她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悄悄回到觀眾席,坐在安東尼奧身邊。
這一刻,易文君發現安東尼奧看她的目光更為明亮了,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你跳舞的樣子很好看。”安東尼奧真心稱讚。
於是易文君便也不客氣地收下了:“謝謝。”
“為什麼不繼續跳呢?”安東尼奧問,“大家的興致都很高,如果你想繼續跳的話,俱樂部的負責人應該不會拒絕。”
“大家到底是來看脫衣舞男的,我還是不要喧賓奪主了。”
易文君難得謙虛了一下,而對麵的安東尼奧也終於想起自己在哪兒,臉色不由得僵了僵。
易文君就當作沒看到,繼續道:“其實主要是因為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什麼問題?”
易文君頓了頓。
有那麼一瞬間,易文君幾乎脫口而出,問安東尼奧對當年莫妮卡的事到底知道多少,以及安東尼奧作為使徒的能力究竟是什麼,為什麼能夠在上一周目發覺她的攻擊。
但最後,易文君決定將目光聚焦於最緊要的事件上——
“聽維爾瑪說,你是近衛團的成員?那對於國王的事,你知道多少?”
安東尼奧驚訝看了易文君一眼:“你怎麼會想要問這個?”
易文君說:“因為有一些問題。”
安東尼奧稍稍沉吟,坦誠道:“你想要知道什麼?不過提前跟你說一聲抱歉,我知道的事也不多,能告訴你的就更少了。”
易文君想了想:“你知道國王他為什麼會被稱作神眷之人嗎?”
胡克二世是邪神的使徒,這是一周目最末時易文君才知道的事。
但在這之前,胡克二世就十分反常,比如說他是唯一一個打破格雷斯王室一當國王就早死的詛咒的人,比如說他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卻還跟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一樣風度翩翩。
這些其實都昭顯著胡克二世身上問題很大,可無論是貝西夫人也好還是生命教會也好,竟都沒察覺到這樣的異常,反而都認為這是因為“生命聖主向胡克二世降下了神眷,破除了詛咒”。
這樣堅定不移的認知是從哪兒來的?
安東尼奧很明顯地鬆了口氣:“這件事其實不是秘密,不過安潔莉卡你可能沒有關注過。四十年前,當陛下還是莫城伯爵的長子時,他就曾在莫城的生命教會中引發過神跡……”
“等等等等?”易文君不可置信地伸手,示意暫停,“莫城伯爵的長子??胡克二世??”
安東尼奧乾脆點頭:“沒錯。安潔莉卡,你也知道,格雷斯王室成員的壽命普遍悠長,但在成為國王後卻會遭受詛咒,通常在五年左右就會暴斃,所以——”安東尼奧遲疑了一下,還是小聲說道,“所以在陛下之前,王室中人幾乎沒有什麼人想要當國王。”或者說,對國王這個職業避之不及。
在作為王室成員時,大家可以吃喝玩樂近百年時間,但當上國王後,大家卻僅有五年好日子,而且還要被生命教會壓製,想要來場臨死前的瘋狂也不可能。
——拿百年的享樂人生換取不到五年的有限的權勢?
不劃算,不劃算啊!
易文君理解,但依然不敢相信:“但是胡克二世怎麼會是莫城伯爵的兒子??”
安東尼奧說:“因為這是格雷斯王室的傳統——隻要有王室血統的人,都能成為被王室選中,成為下一任國王的備選繼承人。而胡克二世陛下的祖母正是格雷斯王室的公主,所以在老國王去世後,陛下就因年輕時引發的神跡而被選為新一任國王,記入王室名下,跟莫城伯爵脫離關係,成為了老國王的兒子。”
易文君:“……”
她就說怎麼死了五十多個國王後,這王室竟然還在,原來是廣撒網啊!
隻要是有王室血統的不論遠近都能抓來當國王,那這死的肯定沒有生的多。
不過這莫城真是能作妖,但凡有名有姓的邪神教徒幾乎都是這裡出身的,看來這兒真的是邪神信徒的老巢了。
易文君說:“那四十年前的神跡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遲疑了一下,安東尼奧抬頭注視易文君,目光柔軟,“安潔莉卡,明天我的假期就要結束、回到王宮了,所以今天晚上,你可以來香波河畔59號嗎?我有很多事——很多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要告訴你。”
易文君驚訝:“這裡不能說嗎?或者換個地方說?”
安東尼奧堅定搖頭,神色甚至有些嚴肅:“不行,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是關於……”他話語停下,再次搖頭,“總之,我們不能在外界談論哪怕半個關鍵詞。因為在沒有庇護的時候,隻要被談及,就必定會被聽到。”
這麼嚴重的嗎?
那想來這個秘密很重要咯?
易文君恍有所悟:難道說,這就是安東尼奧最初在劇院後門跟崔西夫人糾纏的原因?
因為安東尼奧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安潔莉卡,可崔西夫人卻不願在入宮獻唱前的緊要關頭讓安東尼奧打擾,所以才有了劇院後門糾纏的那一幕?
——這難道就是這一周目的關鍵劇情所在嗎?
易文君暗自興奮起來,乾脆點頭:“好,到時候我一定會去找你!”
安東尼奧向易文君露出一個柔和又有些僵硬的笑,就好像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他有些放鬆,說:“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離開了。”
說著,安東尼奧起身,但在離去前,他又猶豫片刻,回頭加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語。
“安潔莉卡,你的能力最好不要隨意使用……”安東尼奧語焉不詳,“命運是一座天平,它賜予了你什麼,就必然會收回什麼,你得到的力量越多,你失去的也就越多——這是我的老師和我的父親在我成為使徒的第一天時告訴我的話,我將它轉告於你……請你以後多加考慮。”
易文君輕輕挑眉,若有所思。
回神後,易文君看了看時間,發現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兩點了,於是她不得不跟這個脫衣舞男俱樂部遺憾告彆,匆匆準備晚上的會麵。
離開時,維爾瑪聽著易文君離去的理由,滿臉狐疑:“什麼事不能現在談要晚上談?安東尼奧那家夥不會是故意的吧?”
故意拖時間換地點,好不讓大家圍觀俱樂部的夜場節目?
那傻子有這麼聰明嗎?
易文君搖頭:“沒關係,我們可以下次再看。”
脫衣舞這種東西,隨時都可以看,但關鍵劇情可絕不能錯過!
維爾瑪無奈點頭:“那好吧。”
易文君告彆維爾瑪,匆匆離開俱樂部,順著原路返回崔西夫人和安潔莉卡的住所——那棟漂亮的三層小洋樓。
而就在易文君站在樓外牆下,摩拳擦掌準備翻.牆時,一個隱含怒意的聲音響起。
“所以,這就是你的回答嗎?安潔莉卡?”
易文君驚訝回頭,這才發現小巷的角落裡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陰影中,紮克雷抬頭看向易文君,黑色的眼瞳裡如同有火焰不斷升騰,燒得他目光透亮,恐怖而危險。
他揮了揮手上臟兮兮的帽子,聲音有著壓抑到極致的平靜。
“這就是你的答案?你最後還是選擇了大哥,選擇了王國,對嗎?”
他將帽子丟到易文君的腳下,低沉的聲音如野獸咆哮。
“你背叛了我,安潔莉卡——你背叛了我們所有的人!你怎麼敢?!”
易文君詫異看著拋到自己腳下的帽子,沒想到紮克雷竟然臟成這樣的帽子都能認出是她的。
不過她並不在意這樣的破綻和對方的指責,因為——
“為什麼不敢?為什麼你覺得這是背叛?”易文君奇怪看著紮克雷,“你不會以為當你把自己的戀人送上戰場後,她還會選擇繼續愛你吧?”
紮克雷如遭雷亟,身形僵在原地,如同雕塑。
“還是你以為你們組織將成員的性命隨意拋棄後,成員還會不離不棄地跟隨?你們要刺殺哈裡斯伯爵,卻不自己動手,而是準備在昨天將事情交給一個甘願為了戀人成為間諜的女人——你們早已經將她視作了棄子,不是嗎?”
紮克雷終於回神,目光閃動間,落在易文君臉上的神色複雜至極,似乎是烈火般狂湧的憎恨,又像是悲哀絕望的愛慕。
但易文君沒打算深究:“行了,不管怎麼樣,一切都結束了。記住,是你背叛了安潔莉卡,不是安潔莉卡背叛了你。”
“醒醒吧,你和安潔莉卡早已經結束了。”
話音落下,易文君輕盈翻上牆,沒有回頭。
“所以紮克雷——不要再來找我了,你跟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