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君凝望著這個麵容扭曲的女人。
她看過了對方的一生,看過了對方最絕望的時刻,也看過了對方最輝煌的時刻。
她知道沈淑姿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她也知道一個人究竟是在怎樣的情況下、因怎樣的絕望和一念之差而投身黑暗的,因此她望向沈淑姿的目光沒有讚同也沒有譴責,沒有憐憫也沒有憤怒。
因為對沈淑姿而言,這些情緒都太過傲慢了。
所以這一刻,易文君隻是再度向沈淑姿提出了那個問題:
“你會後悔嗎?淑姿,你現在真的在做你真正想要做的事、走著你真正想要走的路嗎?”
但這一次,對方並沒有回答,而隻是向易文君發出了恐怖的咆哮。
“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你以為你懂得我的什麼?你以為你在以什麼資格問我這句話?!”
沈淑姿的個頭不高,甚至稱得上矮小。
但這一刻的她口中發出的利嘯卻令整座城堡都發出陣陣顫栗。
“不要太自以為是了!!”
當沈淑姿初開口時,她還是人類的形態,哪怕麵容扭曲而憤怒。
但當沈淑姿話語落音時,她裙角下的雙.腿驟然拔高、變得粗壯有力,而她衣袖內的手臂也化作了長長的觸角,攜著咆哮與腥風,向易文君悍然揮下!
就好像人類在這一刻撕下了自己偽裝的皮囊,露出其詭怪的內裡。
這樣的一幕,放在如今大部分還隻會粗糙地使用自己天賦能力的使徒們之中,是如此不可思議、聞所未聞、堪稱可怕!
可對於易文君來說,這樣的一幕並不陌生。
“已經接受了這種程度的汙染了嗎?”
易文君歎了口氣。
“的確非常優秀……從那顆小行星降臨藍星到現在,也僅僅隻有七年吧?七年你就能夠做到這種地步,你真的非常出色了……”
生命聖主與生命母神,曾為了“生命”的職權爭奪了千萬年。
到了最後,“生命”神職被二位神靈一分為二,各自掠奪,降格為“血肉”後,再又各自以其它神職填充自我,成為一正一反的兩位“生命”主神。
沈淑姿是接觸並接受了三位邪神的汙染的“出色使徒”,她能夠使用優秀地使用三位邪神賜予她的詭怪之力,是集三種邪神之力為一身的可怕人物,是意圖以人身成神的野心家!
但易文君——她卻是現任的生命聖主!
“你很好,但你不該在我麵前賣弄‘陰影’與‘血肉’的力量。”
易文君神色淡淡,麵不改色地看著那死亡的觸角逼近眼前。
而她所做的應對,隻是伸出手——
隻是輕輕地伸出了手,隻是輕輕的一個觸碰。
於是那狂風驟雨就如同爆破的高樓大廈轟然坍塌,而那狂暴的醜陋與血腥也被冉冉升起的盈盈青輝所取代!
不知什麼時候,那可怕的觸角被易文君踩在了腳下,也不知什麼時候,這足以分金裂石甚至於摧山倒嶽的偉力,全都如同泥牛入海,消弭於無形之中。
一切的平息如此輕描淡寫,甚至連空氣中的灰塵都沒有多揚起半分。
可正是這樣的舉重若輕,卻令沈淑姿眼瞳緊縮,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怎麼會這樣?!
明明易文君隻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明明易文君隻不過是一個空有廢物的“神降術”的使徒而已!
明明眼前的這個人雖然稱作使徒,但卻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彆,可她究竟是怎麼做到這種程度的?!
沈淑姿無論如何想不明白。
“告訴我,沈淑姿——”易文君體內神力如靜水深流,唯有眼中越發明亮、如同兩輪耀陽的青輝,代表著她身上蘊藏著多麼可怕的力量!
“——那個關於神靈的秘密,那個讓所有人類高層都心照不宣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所謂的太陽係神話,不過是個笑話。
所謂的人人如神,不過是個謊言。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目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野心,每個人——都不是傻子。
那麼真相呢?
真相究竟是什麼?!
沈淑姿怒視著站在青色輝光中的易文君,大叫道:“你以為你這就算是勝券在握了嗎?!”
她就像是敗犬般發出無能狂怒的咆哮,但與此同時,一道晦澀的陰影卻掙脫了原本的位置,就像是跳入三維世界的二維畫一樣,靜悄悄地來到了易文君的腳下,像是要將易文君的影子也就此吞噬。
易文君沒有回頭,但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輕輕搖頭。
“明明我都已經說過了,不要在我麵前擺弄你‘陰影’與‘血肉’的力量……看來你是真的什麼都沒聽進去啊。”
易文君頭也不回,腳下一踏,青色輝光如蓮花驟然盛開,瞬間鋪滿大地,緊接著又如同具備生命一般,將那如紙片人一樣抖動的陰影咬在口中。
但正是一瞬,沈淑姿驀然大笑。
“蠢貨!你中計了!”
“咦?”
驟然間,那陰影分散裂開,如落葉簌簌跌落,在觸地的瞬間便化作迷霧升騰!
——這是隱匿的力量!
隱匿的力量,竟在如此近的距離內爆發,將又一次易文君吞下!
這一次,它必然不再如“隧道”中那樣無害!
“竟然將隱匿偽裝成陰影嗎?奇思妙想。”
迷霧吞沒了易文君。
而就如同易文君想的那樣,在這場隱匿中,她被拉入了世界的間隙。
並且在真與假的界限中,她不斷不斷地向下墜.落,而在深淵儘頭等待著她的,赫然是怒濤的黑暗海麵!
“是因為見生命母神的力量對我無效,就轉換策略了嗎?”
先是驟然爆發的隱匿,緊接著是深海與死亡。
“很聰明,但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