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梁紹(1 / 2)

有匪 priest 6301 字 8個月前

謝允臉色很難看,他一言不發地活動著麻木的半身,好一會,才重新找到點知覺。方才站起來又摔回去的那一下,他的手背正好撞在了桌角上,泛起了一片屍斑似的紫紅,而他居然一點也沒覺得疼。

等已經能扶著桌子能站穩了,謝允才搖頭“嘖”了一聲,彈了一下袖子,不慌不忙地說道:“師父,這話你問我乾什麼?我自然是想多蹭一天是一天,且先讓我熬著,您看我什麼時候趴倒要斷氣了,再把第三味藥給我灌進去就行。”

同明打量著他的臉色,說道:“安之,你真的……”

謝允偏頭道:“嗯?”

“沒有怨憤嗎?”

謝允跌坐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筆墨,木桌上遍是墨跡,他一邊拿起絹布小心擦拭,一邊回道:“有啊,不過誰無怨憤?既然你有我有大家都有,便也沒什麼稀奇的,說它作甚?”

同明走進他的書房,感覺此房中有一個謝允,好似放了一座消暑的冰山似的,門裡門外是兩重氣候,老和尚有些憂心地歎道:“你畢竟是鳳子皇孫。”

“阿彌陀佛,”謝允求饒道,“大師,滿口俗話,你念的是哪個邪佛的杜撰經?”

他頓了頓,又不知想起了什麼,笑道:“師父,這件事我一直覺得非常有意思,咱們都知道曆朝曆代崛起都不過是成王敗寇,所謂‘正統’二字隻是拿來哄騙百姓,好叫他們乖乖聽話的,可是謊話說出去一萬遍,有時候咱們自己明知毫無道理,卻還是潛移默化地受它影響……有點像廟裡供奉的神龕。”

同明:“嗯?”

謝允笑道:“不過區區一個泥人,人們自己捏完自己拜,香火點得久了,還真生出敬畏之心了。”

“**之外,聖人不言,彆胡說。”同明打斷他,卷起袖子幫他收拾桌上亂七八糟的書稿,見那鋪開的紙上字跡清晰整齊,卻並不是謝允慣常用的那種風流多情的字體,仔細看來,筆畫轉折顯得有些生硬,偶爾還有一筆實在控製不好,會多出幾畫不協調的病筆來,想是他的手腕日漸僵硬,到如今,已經連拿筆也難以自如了。

可那字雖寫得僵硬,內容卻頗有閒情逸致,居然是個神神叨叨的誌怪故事。

此人連筆都拿不穩了,竟然還在扯淡!

同明問道:“寫了什麼?”

“閒篇。”謝允道,“說的是一具白骨,死而複生,結果爬起來一看,發現自己居然沒躺在事先修好的陵寢中,百思不得其解,隻好自行爬出去找尋自己的墳。我打算給它起個名,就叫《白骨傳》,怎麼樣?”

同明大師聞聽他這荒謬的新作梗概,沒有貿然評價,大致翻了翻這篇“大作”。

如果說《寒鴉聲》還些許有些人事的影子,那麼這《白骨傳》便完全是鬼話連篇了,倘不是同明見他方才說話還算有條理,大概要懷疑謝允是病糊塗了才寫出滿紙的胡言亂語。

“林師叔幫我謄寫了一份,”謝允道,“過些日子便托人送去給霓裳夫人的羽衣班,您彆看眼下世道亂,但我夜觀天象,感覺南北一統恐怕也就是在這一兩年內了。但凡太平盛世,人們總偏好離奇之言,我這個離不離奇?沒準到時候又是一篇橫空出世的《離恨樓》。”

同明大師沒接話茬,靜靜地將正篇鬼話翻完,說道:“阿翡曾經替我去梁大人墓中尋找《百毒經》,她去的時候,發現梁大人的墓穴已經被人捷足先登,墓主人屍骨不翼而飛,當時你尚在昏迷之中,這些細枝末節我們便沒告訴你。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是阿翡寫信告訴你的麼?”

謝允笑眯眯地捧起一碗滾燙的茶水,不置可否。那冒著騰騰熱氣的滾水轉眼便在他手中冷了下來,外壁凝出細小的水珠來。

同明重新將一遝手稿夾好,問道:“白骨是因何複活的?”

謝允道:“可能是因為它永生不死吧。”

同明坐下來,緩緩繞著手上的佛珠:“為師久居海外,消息閉塞,你為何不從頭說起?”

謝允便將冰冷的茶杯放下,重新掐了一截蛟香點上。

他發青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角,好一會,才好似找到了話頭,說道:“那年梁紹身染重病,心知自己時日無多時,他命人壓下消息,寫了一封密信給我,托我入蜀山,請甘棠先生出山。”

同明點頭道:“不錯,確有此事。”

謝允輕輕挑起一邊長眉,緩緩道:“我雖去了,可一直對此事心存疑惑,耿耿於懷。”

同明:“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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