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幽冥(6)(2 / 2)

驚訝恐懼過後,嶽靈珊遲遲無法回神,呆愣愣地注視著它。

顧安寧道:“我走了。”

說完,它化作一縷青煙,從門縫滲透出去,一陣風吹過,什麼都沒有剩下。

嶽靈珊後知後覺回過神,恐懼沒有消散。她手腳癱軟,感覺剛才像是做夢一樣。

會不會顧安寧根本沒有過來找她,一覺醒來之後,回到後山,依然可以看到那個沉默寡言卻溫柔可靠的青年?

嶽靈珊出了一身冷汗,愣愣望著前方,許久之後才慢慢走到房門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外麵月光灑了一地,像往常一樣,沒有多餘的人,也沒有多餘的人影。

可是有又些東西不一樣了。

幽冥走了……

嶽靈珊心裡有些悵然,還隱隱鬆了口氣。

她曾經無數次在心裡抱怨顧安寧,沒有不肯露出真容,不肯以真實身份對待。她說自己不在意身份,隻在乎幽冥這個人。

可是她卻在幽冥坦誠之後退縮了。

幽冥對她很好,也從未傷害過她,她卻怕了。

嶽靈珊回到房間,用被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眼淚忍不住落下來,她卻不敢去拿手帕。

她愧疚、懊惱、恐懼,也如顧安寧所說的那樣,沒有了離彆的悲傷還有對朋友的懷念。

嶽靈珊沒有辦法再拿它當朋友了。

·

早課結束,一群血氣方剛的青年從座位上站起,直直的向前跑去,一邊跑一邊跟旁邊人招呼,“走了走了,吃飯去了!”

“你們先去,我跟小師妹說說話。”令狐衝對幾個師弟道。

幾個心思粗大的男孩子一聽,齊齊地圍過來,關切道:“小師妹怎麼了?昨晚沒睡好?”

“嗯……”嶽靈珊應了一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師哥們不用管我,先去吧。”

“真的?那我們可走了?有什麼需要師哥幫忙的,儘管來找我們,師哥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嶽靈珊看著幾個師哥離開,就剩下她和令狐衝兩人,紅了紅眼睛,撇開嘴哭了起來,“大師哥……”

“哎哎,師哥在呢。”

嶽靈珊撲進他懷裡,她比令狐衝矮了許多,被師哥哄著,就像個小孩子。

“是不是那小子欺負你了?”令狐衝喜歡嶽靈珊,顧安寧出現後,嶽靈珊跟他就不太親近了,令狐衝心酸,卻不好說什麼。

他太了解自家小師妹的性子了,認準的事情不會改變,況且師妹隻說跟那個人是朋友,他又有什麼資格阻礙師妹交朋友呢?

現在嶽靈珊受了委屈,願意親近他,令狐衝心疼之餘,還有一絲竊喜。

熟料嶽靈珊搖頭,好不容易止住眼淚,哽咽道:“師、師哥,他走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小師妹被人玩弄了感情!令狐衝怒氣上來了,他控製住情緒,揉了揉嶽靈珊的頭發,“發生了什麼事?他去了哪裡?你跟師哥說,師哥一定替你討回公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嶽靈珊拽著他,“他不是人,我不知道他是鬼還是仙,他真的不是人。”

嶽靈珊不敢提起“幽冥”的名字,壓低聲音,後怕道,“我親眼看著他,摘下了帷帽,脫掉了衣服,裡麵是一團藍色的火……”

生日那天夜裡,顧安寧同意讓她擁抱時,嶽靈珊心裡就已經有了預感。

它的身體溫度很低,而且不像人類那樣柔軟,觸感詭異極了。如果不是嶽不群突然出現,嶽靈珊肯定能發現它的不同。

隻是嶽靈珊首先在心裡排除了這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性。

世上的人千奇百怪,修煉的武功也千奇百怪,華山派紫霞神功都能令人麵部發紫,有一種武功能讓人體溫偏低,觸感不同,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可是嶽靈珊親眼看到顧安寧摘下了遮擋,也看到一團藍色的火焰開口講話,最後化為飛煙,悄無聲息地離開。

令狐衝帶著驚魂未定的嶽靈珊去找嶽不群。

嶽不群早就警告過她,她沒有聽從勸阻,現在碰了壁也不敢麵對父親。但是除了嶽不群和寧中則之外,再沒有人能給她安全感了。

嶽靈珊講了自己昨日的見聞,躲在母親懷裡惶恐不安,控製不住地去回憶與顧安寧相處的點點滴滴。

嶽不群派人去尋找顧安寧的蹤跡,沒有人看到過與顧安寧身形相似的陌生男人,倒是在華山墓園中,發現祖師墳被人動過,土上還有未乾的酒漬,可是最近並未有人來祭拜過。

嶽不群也生出了恐慌的情緒,他作為一派之主,必須要將心情掩蓋好,才能安撫住人心。

帶著令狐衝和嶽靈珊到先祖墳前祭拜完,將墳墓恢複原樣。嶽不群對嶽靈珊道:“你與他幼年相識,他再次回來看望你,也是念著舊情。既然如此,他應當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不會把你的失禮放在心上。他曾與為父說,與華山派頗有淵源,想來是哪個師祖,或者是師祖的朋友,不會對華山派不利,珊兒安心。”

“嗯,我信爹爹。”嶽靈珊道。

鬨了這麼大動靜,勞累家人一起為她擔憂,嶽靈珊心中愧疚,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拉住嶽不群的衣袖,撒嬌道:“爹,我以後再也不貪玩了,安心跟您習武,好不好?”

顧安寧如果是無害的、甚至還帶來機緣的鬼仙,他的言語可信度自然翻倍。

嶽靈珊忘不了他說的話,也不敢告訴彆人,隻是默默記在了心裡。她不是個有野心的姑娘,先前沒有想過繼承華山派,現在也不想做這件事。隻是她被顧安寧嚇著了,麵對危險時,沒有一點自保之力,猶如案板上的魚肉。

她很後悔先前不肯吃苦,沒有好好習武。如果她的武功高了,自然會受人尊重,也能有更多的選擇……

自從過了十八歲生日,嶽靈珊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直呆在山上習武,她頭腦聰明,天賦也不差,勤奮之下武功大有長進。半年後嶽不群外出,又帶回一個模樣俊秀的弟子,成為了嶽靈珊的師弟。

這少年比嶽靈珊年紀大些,先前是福威鏢局的小公子,後來被滅了門,流落江湖。嶽不群把人救下,收入了華山派。

嶽靈珊沒有見過他少年恣意鮮衣怒馬的模樣,隻覺得小師弟身世可憐,性情沉悶。嶽靈珊倒是比先前沉穩許多,跟小師弟打過招呼後,熱情地帶著小師弟與師兄們一起比拚武藝。

脫離任務之後,顧安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係統獎勵。

他心裡很沒有底,生怕嶽靈珊被他的舉動帶歪了,迎來不堪的結局。

在受到係統獎勵的七十點真元後才稍稍安心。

做任務到現在,他還從來沒有失敗過,也不知道失敗的懲罰是什麼。

重新清點完手上的真元,去掉購買穿越權限的點數,還剩下三百六十點真元,不到一年的性命。

顧安寧發出一點聲音,秋棠立刻從外麵進來。

近一個月時間都是這麼過來的,下人們早有準備,不會任由顧安寧一個人呆在房中。

外麵天色正亮,看起來陽光很好,秋棠先是給顧安寧擦了擦臉,又送上水和米粥給他墊墊肚子。

喂顧安寧喝粥時,歎了口氣,“二公子今日醒的很早,身體可有感覺好一些?”

“隻是躺的久了,沒什麼力氣。”顧安寧看出來秋棠話裡有話,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秋棠道:“您脾胃虛弱,還是先安心進食吧,喝完粥還得喝藥呢。”

顧安寧從秋棠的溫柔的笑容裡看出了點彆的東西,似乎是對自己的不滿……他想了想最近做的事情,除了生病之外,連話都沒怎麼講過。而且能讓秋棠不開心的,除了身體健康外,沒有其他了。

他點了點頭,沒敢反抗,熟練地喝了一肚子苦藥。

藥汁新熬出來不久,微微有些燙,夏日裡顧安寧出了一身虛汗,他身上沒多少力氣,講話也輕飄飄,喝完藥後更是眼皮沉重,看著無精打采。

顧安寧合上眼睛,覺得更熱了,他道:“屋裡悶熱,扶我出去坐坐吧。”

秋棠道:“今日恐怕不行。二公子要是熱了,秋棠便找人去拿個冰盆來,隻是不能太多,免得著了涼。”

“外麵怎麼了?”顧安寧說完,忽然想起來了,他睜開眼,“是不是陸小鳳回來了?”

秋棠笑吟吟地看著他,“您病還未好,不適宜外出。大公子不想讓您再參與鬼神之事,也請二公子多為大公子著想,不要叫他擔心。”

顧安寧道:“花滿樓來的那天夜裡,找上門來的就是梁府上不乾淨的東西。陸小鳳過來找我,應該是已經找齊了鎮壓她的寶物。秋棠,讓他過來吧,我隻與他說幾句話,說完他自會離開。”

“奴婢不敢擅作決定,二公子稍等,奴婢這就喊大公子過來,您親自講,大公子肯定能聽得進去。”

秋棠離開後,顧安寧心情糟糕地躺在床上。

他身體虛弱是不假,因為氣血虧空,內臟受到影響也不假。放在現代就屬於常年亞健康,根本沒有病。

一般人氣血虧空的原因,無外乎營養不良、熬夜之類,可是顧安寧既沒有大病,做任務之前的作息也很規律。或許因為他是個外來者,被這具身體排斥才會這樣。

古代夏天沒有空調,蚊蟲也不少。顧安寧不怎麼鍛煉身體,體虛畏寒,抵抗力差容易感冒,秋棠連窗戶都隻開了一條小縫,實在悶熱地很。

顧安寧掀開身上蓋的薄被,挽了挽褲腿和長袖,又撩了撩頭發,把它們從脖子底下拿開,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心靜自然涼心靜自然涼心靜自然涼……

顧大公子沉著臉從外麵進來,看到弟弟這副模樣,忍不住柔和了表情,“安寧。”

顧安寧睜開眼睛,躺在床上看他,“大哥。”

“你剛醒來,多多注意些,彆貪涼傷了身子。”顧大公子看著他露在外麵的小半截腿,道,“你這副樣子,若是被秋棠看到,怕是要羞死她了。”

顧安寧道:“秋棠知道我醒來了,每次進屋前都會敲門,不會被她看到的。”

他撐著手臂慢吞吞坐起來,被顧大公子扶了一把,倚在床頭,“大哥你也坐吧。”

顧大公子坐在床前,兩人視線齊平,顧安寧總算不再處於下方。

他道:“上個月在外麵發病,哥哥跟我說,有什麼話可以講出口,你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人,可還當真?”

顧大公子一下子就聽出來他斷章取義,沒有即刻承認,“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所以你想做什麼,可以事先與我商量。你總是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若是真的出了事,讓我怎麼辦?”

“大哥……我不會有事的。”顧安寧記起來無崖子夢境裡的燕府,心中酸澀,“我跟彆人不一樣的。”

顧大公子道:“無論你是什麼樣子,都是我弟弟。”

不久前告知了嶽靈珊真實身份,被嶽靈珊畏懼,若說顧安寧一點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如今聽到顧大公子的這番話,心中的空缺忽然被填滿。顧安寧感動極了,低下頭掩蓋自己的失態。片刻後,他道:“我知道的,都聽你的。”

話說出口,顧安寧意識到不妥,補充道:“秋棠已經告訴我,陸小鳳來了。我想幫他,大哥你讓我見他一麵吧,我保證不會跟他離開家。”

顧大公子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歎氣,“安寧,你睡了許久,大概已經記不清日子。你可知道,再過幾日便是中元鬼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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