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敘聽到,點點頭,走過來摸一下他的腦殼,因為戴著帽子,手指下是略顯堅硬的觸感。
時敘道:“那Pioneer就是你吧,世界聯賽三連冠,我都看到了,秋秋真厲害。”
穆江流聽著,微垂的眼皮忽的抬起。
世界聯賽三連冠的字眼仿佛戳中了他。
他看向時敘,所有被刻意回避的憤怒,不解,驚痛,通通在他的腦海中翻湧,即使他提醒過自己無數次,沒必要問出來。
質問還是一字一頓脫口而出:“我都做到了,你說讓我等你回來,為什要走?”
留下來,即使一起挨罵,即使被取消資格,即使一無所有,都可以。
為什麼要走?
*
時敘怔住。
他當年與穆秋分開的的確慘烈又倉促。
那時候,因為大大小小的比賽,穆秋已經小有名氣,卻因為隊友來來去去,成績發揮並不穩定。
時敘那時候有空,加上比起行蹤不定的隊友,他無論是手法還是穩定性,都要強上太多。
他沒有記憶,與穆秋相依為命,早就是密不可分的存在,穆秋想做的事,他無有不應。
穆秋的確是天才,但作為主機精心挑選的工具人,時敘也並不差勁,在一段時間的訓練下,他很快跟上穆秋的腳步。
在當年電競行業不景氣,且不成熟的時候,兩個人因為配合完美,常常能兩個人當成三個人用。
那是一場噱頭極多的比賽,主辦方打出官方名號,極力邀請穆秋和時敘去,並承諾了極為豐厚的獎勵。
即使是許多年後看,那也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們栽的最深的跟頭。
一開始,一切都很美好,無論是服務態度還是最開始的承諾,對方都有好好遵守。
直到臨近比賽,時敘感覺名單有些不對,去找主辦方核對,無意中聽到一段對話。
對話的雙方時敘都認得,一個是主辦方,一個叫做秦老板。
時敘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字,隻知道彆人都稱呼為秦老板,穆江流有一段時間物色俱樂部,接到過他的邀請。
隻是少年去俱樂部看過後,回家時神色淡淡,隻是道:“不合適。”便沒有了下文。
時敘當時沒有多問,以為不會再有交集,這時候看到,敏銳的意識到不對,猶豫聽下去,聽到兩個人得意的籌謀。
或許是臨近比賽,他們放鬆警惕了,又或許是男主身負氣運,不該折在這裡,計劃竟就這樣被時敘聽到。
秦老板不單單是俱樂部的老板,他進這一行,原因很簡單,隻是為了賺錢。
可是隻有冠軍才能夠得到最大的收益,他因此花重金請來選手組建戰隊,戰隊卻每每折在穆秋手裡。
他曾經邀請過穆秋加入過,穆秋拒絕了,秦老板搖搖頭,仿佛不甚在意,隻是笑著道:“既然如此,毀了算了。”
主辦方在一旁點頭哈腰。
為了毀掉穆秋,秦老板下血本,親自操辦起一場比賽。
對比起行業初期,其他堪稱簡陋的賽場,這場比賽出發一點也不正常,設施卻可以說是難得精良。
他邀請穆秋,卻刻意隱瞞了選手名字,讓穆秋以為參加比賽的人是自己,實際上並不。
他要讓穆秋背上打假賽的罵名。
這樣一來,不能為他所用穆秋,才是真正毀了。
他說的隱晦,時敘何其敏銳,聽得雙眸泛紅,攥著名單的手指泛起青白。
但作為炮灰命運的他,運氣總是不那麼好,他還未來得及提醒穆秋,便被秦老板發現了。
秦老板示意兩側身手矯健的保安,把與穆秋一起,總在賽場上所向披靡的少年時敘壓進來。
他問:“你願意進我的俱樂部嗎?”
時敘身手其實很好,但對方人實在太多,他被製住,一下也動不了,隻是冷冷拒絕。
秦老板便道:“那你就待在這,比賽結束前不要出去了。”
反正他隻想毀掉穆秋,時敘雖然也厲害,但穆秋隻要毀了,剩下一個少年人而已,不足為慮。
可是他不知道,也根本想不到,時敘有多重要,時敘丟了,穆秋怎麼可能會無動於衷的繼續比賽?
聽到少年在前台暴怒,對二十萬違約金全然不顧的動靜,秦老板放下咖啡,頭一次用審視的目光朝時敘看過來。
他淡淡道:“二十萬違約金,你們根本還不起。”
時敘並不畏懼,隻冷淡道:“總能賺到。”
如秦老板這樣的豺狼,即使是為了穆秋,他也絕不可能妥協一絲一毫。
秦老板又笑起來。
他道:“可是你是不是忘了,你們兩個貧民窟出來的小孩,如今羽翼未豐?”
“或許你們以後會成長,但是彆忘了,現在的你們什麼也不是,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你們。”
“我尊重你們打電競的,所以想用你們的方式讓你們吃苦頭,要是用我的方式,嗬嗬,那小孩長的很漂亮吧,眼睛和手指是不是也很漂亮?”
他笑起來,時敘不吭聲了。
那時候的他,記憶全無,劇本不全,係統每天裝死,有就是沒有,根本指望不上,也根本不知道穆江流真實身份。
他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孤立無援的十七歲少年。
他不妥協,救不了穆秋。
可是穆秋天之驕子,燦燦驕陽,怎麼能毀在這裡呢?
秦老板一眼看出他的鬆動,並且敏銳感知到他的想法。
他這時候已經知道時敘對穆秋的重要性,覺得十分有趣。
他看著時敘,仿佛施舍道:“不如這樣吧,我給你一個選擇。”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計劃,萬一出什麼意外,吃虧的還是我。”
“不如你替他,我就把他的名字換回來,怎麼樣?我隻毀了你,絕不動穆秋。”
精於計算的商人,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
我毀了你,就已經毀了他,況且,誰規定說話一定算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