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華給他折了折被角,語聲溫和的不得了:“看二舅您口齒伶俐,思維清晰。想來也不需要侄女兒守在床邊侍候湯藥,我看我還是不打擾二舅您休息了。”
“行了行了,你走吧。我也不耐煩和你這麼個黃毛丫頭講這些。”李二舅頗有點高處不勝寒的高手氣場,像是趕人一樣的揮了揮手,“對了,出門左拐記得幫我去把董老太醫叫進來,就說我說著說著就咳血了。隻剩一口氣了。”為了維持自己病重的情景,李修柏不僅專門從世交那邊請了個老太醫來家中小住,還動不動玩一下病危的遊戲。簡直是瞬間從王熙鳳化身成林妹妹,脆弱的不得了。
周清華瞪了他一眼,咬著唇道:“知道了,二舅舅。”
李修柏偏偏還擺出溫厚長者的架勢,惜字如金的吐字道:“乖。”
周清華隻得飲恨而去,往衛國侯夫人的院子走,準備給外祖母請一下安——本來應該是要先拜見一下長輩的,可偏偏她還以為李修柏真有什麼重病,趕著過來,沒來得及給外祖母請安,。
衛國侯夫人依舊是原先的樣子,和藹溫和的臉以及樸素中隱見貴重的衣著。她瞧見周清華,麵上便有了幾分真切的笑容:“你最近功課正忙,怎麼有閒來這裡瞧我?”
“我想外祖母您了啊。”周清華請了安,忍不住往衛國侯夫人的身邊湊,“前些日子,大姐姐寫信回來還讓我替她多瞧瞧外祖母您呢。”
衛國侯夫人用眼神示意丫鬟搬了椅子,瞧著周清華坐下後才慢悠悠的問道:“聽說你最近正準備施粥賑災?”
周清華點了點頭:“是我早些時候買的米,並不是很費錢費事。也算是個夫人腹中的弟弟攢些福氣。”她就是用這個借口說服小李氏的。反正她吃穿都用周家,無論是小李氏交給她經營的一部分母親嫁妝還是她的月例銀錢花掉的其實很少,倒不如拿出來救濟救濟那些連吃穿都成問題的災民。她並非多善良的人,隻是覺得,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衛國侯夫人的麵上浮出淡淡的笑意,仿佛是看著調皮的孩子一般,有著一種奇特的寬容和欣慰:“這是好事,你也長大了。反正現在禦史和言官都被關的差不多了,也沒人管你這些小事了。”頓了頓,又提醒道,“現下災民並不多,你派去的人管理起來還行。等到人多了,秩序方麵也要注意,老幼病弱,都要真正照應到才行。另外,升米恩鬥米仇,這分寸你也要把握好,彆一門心思的去犯傻。”
“清華知道了。”周清華恭恭敬敬的應下了,這種事本來應該是由母親來交代的。偏偏大李氏早逝,周涵華遠嫁,小李氏又一門心思保胎,哪裡會有人和她講這些?
李王氏一直坐在一邊喝茶聽話,等到兩人都不說了才緩緩插了一嘴:“晴姐兒最近也無事,不如讓她跟著你學一學?多個人也多份力。”李王氏大家出身,賑災施粥這些事也常做,她知道這名聲就如同書本一樣,每到用時方恨少。因為寧國公主的事,李初晴和容皓的婚事往後挪了挪,李王氏看著女兒在家無事便打算著占占便宜,讓女兒跟在後麵學一學。
周清華笑了笑,很是羞澀的低了頭:“舅母說得很是,晴姐兒能來我很高興呢。剛剛外祖母說了升米恩鬥米仇,我想著與其無償施粥,不如讓他們以工代賑。我才剛學著管事,安排不了這麼大的事,夫人又正在養身子,正想請舅母幫忙呢。”
李王氏嘴裡的茶水還沒咽下去,聽到這話,險些沒嗆到。她臉色變了又變,終於還是擠出一個笑容來:“沒事,難得你有想法,舅母會瞧著幫一幫的。”
晚上服侍李修竹休息的時候,李王氏很是惱火的把這事說了:“真是越發精明了,一點虧也不肯吃。”
“這不正是夫人風範嗎?”李修竹笑了笑。他這人可算是把“堂前教子,枕旁教妻”落實到底了,雖然對這李崇文、李初晴甚至是周清華這些兒女後輩頗是嚴厲,但是對這妻子卻是春風細無聲一般的潛移默化以及勸導。
在李修竹看來,妻者齊也,隻要妻子把分內的事做好,他自然也會給她應有的尊重。他娶妻為的是托付中饋、孝敬父母、延綿子嗣、教養兒女。這幾點上,李王氏做的很好。她雖然有時會糊塗、有時又愛占便宜,但是性格簡單也沒壞心。哪怕是覺得婆婆偏心周清華,周清華又太精明,她至多也就隻是憤憤說上幾句酸話。
李王氏被他這風華無限的一笑弄得怔了怔,反應過來之後才推了推丈夫:“你就會使美男計糊弄我。”
李修竹笑歎道:“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就彆記在心上了。再說,這也算是給晴姐兒積攢名聲,你若覺得不甘心就當作是為了女兒去做好了。”
李王氏皺著長眉想了半天,好一會兒才泄氣道:“罷了,就當作是給晴姐兒攢個名聲吧。”
李修竹伸手攬了攬夫人的香肩,勸道:“安置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