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涼氣自腳底鑽進,原本熱騰的血液也涼徹透骨,那種冷冰冰的感覺,讓她毛骨悚然,一下子就呆住了。
自她穿越以來,聽到的故事裡麵,這一對帝後都仿佛是世間最恩愛的眷侶,一生都隻有彼此。他們親梅竹馬長大,少年時便訂下婚約。之後依照婚約成婚,並肩於金戈鐵馬的戰場共同打下越國的錦繡山河,最後並稱雙聖、一同臨朝,在史書上留下那光輝燦爛、永遠不可分離的姓與名。
可是,這手記之上的詩詞卻生生的剝開那美好的外衣,顯出那殘酷的現實,將那位皇後不可磨滅的怨恨留了下來。就像是張愛玲所說的:人生是一襲華麗的旗袍,爬滿了虱子。華麗的外表下,醜陋依舊存在。
周清華抑製住自己顫抖的手,翻看著著遺留下來的手記。
大概是真的憤慨到了一定的程度,失望到了一定的程度,一向粗枝大葉、不喜歡記事的那位穿越同仁用那憤怒的筆觸、前言不搭後語的寫下了自己當時無人可以訴說的心聲:
“真是可笑,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我的丈夫,好看的:。我與他一同長大,我們曾經抵足夜談,分享彼此的心事;我們曾經大醉於樹下,互相定罪最後一起被太傅責罰;我們曾經一同在花燈節上互贈禮物,互相告白。我與他一同奔赴戰場,我們曾經互相拔劍對月立誓,不離不棄,光複山河;我們曾經毫無保留的將後背朝向對方,一同殺敵;我們曾經都以自己的身軀替對方擋過刀劍,不顧生死。
我本以為,這就是愛情。這就是我穿越而來的意義,我們永遠相愛,唯有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離。可是,他今日卻告訴我,他要納妃,他需要一個強壯的繼承人。即使是滿麵的羞愧,他將話說出口的時候,也沒有一絲的猶豫。而我們的兒子,居然也早已是參與其間的知情人——他認為他父皇的行為並沒有錯,他病弱的身體撐不起這江山,更加渴望去過那悠閒無爭的日子。
真是可笑。簡直可笑到了極點!!!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居然是我的丈夫,我的兒子!”
後麵是一片的墨跡和空白紙頁。周清華用顫抖的手指翻到唯一有記錄的那一頁。
“那個女人死了,她是躺在我送過去的鳳榻上死去的,連她剛出生的孩子都沒能保住。我想,這大約是我最後一次殺人吧......
我也快要死了。真是奇怪,當那個我曾經愛若性命的男人跪在我麵前流淚悔恨,懇求我的原諒,幾近癲狂的時候,我的心裡居然隻有麻木。他說,我是舉世無雙的明珠,比江山更珍貴,乃是他生命裡麵唯一帶來光亮的存在,那個女人與我相比不過是死魚眼珠而已。也許他說得是對的吧,他犯的是這個時代男人都會犯的錯,而我卻判了他死刑。
我隻是不明白,這世上的男人,為什麼會在得到明珠的同時依舊流連於那魚眼珠?或者說,我從一開始就愛錯了人。
說起來,老娘我這第二世活得真夠窩囊的。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連唯一的兒子都沒教好。要是有第三世,老娘絕對要爭口氣,讓男人背家訓、跪搓衣板,棒棍底下教育出孝子來。
最後,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有緣人。希望我的經曆不要讓你覺得困擾,因噎廢食最是要不得。你我總要相信,我們渴望的愛情一定是存在的,隻是老娘我倒黴沒碰到。祝你幸運。”
大概是人之將死,心態更加輕鬆,這位穿越同仁當初寫下詩詞的怨氣也散開了,她還用墨筆在紙張上麵畫了一個大大的goodluck和笑臉。
周清華深深吸了口氣,冰涼的空氣從氣管到肺部,在灼熱疼痛的同時激起一陣的冰冷打了個哆嗦。周清華胡亂的把東西重新塞了回去,然後神情不定的拿著一本書冊往裡走。
她走到一半,忽然頓住,轉頭去看那張鳳榻。
手記上麵的字句活靈活現的在她腦中浮現出來:“那個女人死了,她是躺在我送過去的鳳榻上死去的”。周清華打了個激靈,轉了個方向去瞧那張鳳榻,甚至伸手摸了摸。觸手油滑,顯然是上好的花梨木。
周涵華本以為她是看書看得入迷,也沒打擾,此時見她仿若出神的瞧著那張鳳榻便忍不住笑著問道:“怎麼,你不會也想起什麼了?”
周清華摸著那被磨得光滑的扶手,輕聲問道:“這東西看得舊舊的,也有些年頭了吧?”
周涵華緩緩道:“好似是太/祖時候的,具體的就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