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後日就會有大霧?”元儀坐在鋪了白色貂皮的王座上,用手撐著下顎,神色淡淡的開口問道。
他的身邊跪著一個穿著紅色衣裳的女人,正畢恭畢敬的為他斟酒。她一動不動的、安安靜靜的垂著首跪坐在那裡,幾乎連眼珠子都不轉,如同一個精致的人偶。
正躬身和元儀說話的臣子隻能看見那女人雪般的肌膚,鴉羽一般的長發,她握著酒杯的手指纖細宛如溫玉,幾乎可以與拿玉作的酒杯融為一體。這個女人帶著一種足以令人著魔一般近乎不可思議的美貌。他稍稍有些失神但還是很快就更加低下了頭,輕輕的道:“是的。”
隻是,麵對這樣一個足以叫大部分天下男人都心動神移、甘願為之上刀山下火海的絕色,元儀的眼神依舊是冷冷淡淡的,甚至還帶著一種根深蒂固的厭惡。他幾乎不帶一點憐惜的看了眼那少女,嗤笑了一聲:“行了,你先退下吧。”他頓了頓,蒼白的麵上帶著一種隱晦而輕薄的惡意,就那樣一閃而過仿佛幻覺一般,“朕和東都城主不一樣,議事的時候不喜歡有女人在旁邊伺候。”
女人聞言隻是緩緩的點了點頭,然後慢慢起身行禮,遲鈍的一步一步的朝門外走去,寬大的袍子勾勒出她的纖細卻豐滿的身材,豔麗而華美的裙裾就像是巨大而危險的花朵一樣盛開著,吞噬著所有人的目光。她是真正的美人,由造物主和男人共同精雕細琢出來的尤物,哪怕是一個背影也依舊可以勾起男人的欲望和憐惜。
那個年輕的臣子的眼角餘光不經意隨著移動了一下,有一瞬間心神失守,心上的問題一下子就脫口而出:“陛下,這就是當初東都城主那位的夫人?”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前麵的可是那喜怒無常、沒有一點寬容之心的湘皇陛下,他額上立刻就有冷汗涔涔流出。
不知怎的,元儀今天的心情竟然很好,竟然也不計較臣下的失禮。他勾了勾唇角,藍色的眼睛帶著一種水晶般的澄亮,他露出一個近乎笑容一般的神情,輕而緩的笑道:“若不是她,我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攻下東都城。”他揚了揚長眉,不知想起什麼,若有所思的喃喃道,“這樣的女人,有時候就像是一把劍,那些所謂的英雄和固若金湯的城池都擋不住她。就像是葉薇.......”
提到那個引人忌諱的名字,元儀徒然頓住聲音,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下去。他近乎厭惡一般的看著眼前喝到一半的酒,隨手把酒杯拂下案去,冷冷的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臣子:“好了,你可以下去了,之後的事情就像我之前的計劃安排下去便是了。”
“是,臣遵旨。”年輕的臣子急忙的應聲退下,神色裡也帶著難以掩飾的惶恐和害怕。
元儀合上眼,用手覆住自己的眼睛,忽然無聲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便是連胸口都笑的起伏起來了——是了,從他口中聽到葉薇這個名字,湘國大約很少有人會覺得不害怕吧?可是,曾幾何時,葉薇也曾執著他的手一起接受群臣的跪拜,那個時候的她微微一笑便可叫人俯首稱臣。
元儀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臉上帶著一種不正常的紅暈:“我不會後悔的,葉薇。”他睜開眼,看著坐在角落裡,朝他微笑的少女,輕輕的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你該死。”是的,你該死。你竟然會相信我愛你,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蠢到這種地步?元儀怎麼會愛上葉薇?
虛空之中,穿著白色祭祀服裝的少女仿若未聞一般的抬頭看著元儀,目光溫柔的就像是湘國國廟裡最美的花,五官美麗的如同彙集了所有人想象的神像一般慈悲端美。她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元儀,瑩白的麵上帶著清淺而溫柔的笑,可是腹上卻插著一把染血的利劍。
想起記憶裡麵那一日滿地的鮮血,元儀頓時覺得頭疼,他不再去看那虛幻的影像,隻是扶著額頭,敲了敲桌案:“醫官。”他的聲音低低的,可是外麵離開就有了回應。
隨時等在外邊的醫官聞令馬上就進來了,行過禮後垂首站在一邊待命。
元儀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朕記得你說過,大霧會影響朕的病情。後日大霧朕已有計劃,你再給朕開點藥吧。”
醫官花白的長須抖了抖,像是想要說什麼,但還是安靜而恭敬的應聲道:“是,微臣馬上就去準備。”至於那藥的副作用,他現在也不敢再提——元儀這樣的人麵前,隻有是或不是。
元儀的手指在桌案上慢慢的敲了敲,他像是有些遲疑,停頓了很久才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道:“最近,朕的幻覺越來越嚴重了,是不是雪山族聖藥的副作用?”他語聲艱澀,像是脫離了水的保護層的魚一樣,在空氣裡麵幾乎要窒息。
醫官的長須又抖了抖,他竭力忍住心上的顫抖小心翼翼的抬頭去看元儀,好一會兒才輕聲答道:“陛下,在臣看來,聖藥的一部分作用就是緩解人體的疼痛。所以,有時候,人的意誌也會軟化。至於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