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雨很大很大, 聶雲豈回神,馬上過去玄關拿起傘下樓。
謝唯斯渾身已經濕透了,人踩在水中, 眼淚和雨水夾雜在一起,整個人混混沌沌的, 不覺得冷。
聶雲豈出了大廳遠遠看到,馬上快速進入雨中,大步流星走到她身邊拉住人。
謝唯斯身子一晃, 停下來,又輕輕抽走手, 搖頭:“不用了。”
聶雲豈深斂眉頭,“唯斯。”他繼續去抓她的手臂,“你那裡可以住了嗎?”
謝唯斯點著頭, 人跌跌撞撞地從傘下走開:“我粼哥走了,前兩天就走了。”她抽回手往前繼續走在雨中。
聶雲豈的傘一晃,掉在地上,瞬間渾身也被滂沱大雨敲擊得沒有一處好的。
前麵的女孩子邊走邊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 沒有回頭, 直到消失在她那棟樓的樓下,幾百米的距離裡,她都沒有回過頭。
雨中路過的車輛看著這邊站著、傘掉落在地的男人, 有些困惑。
謝唯斯上樓進了屋,人坐到沙發邊的地上,埋下臉在雙臂裡,任由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在地上流淌,任由冰涼的衣服和肌膚緊貼在一起,把她泡得宛若沒有溫度。
她覺得沒有力氣動一下, 好像心臟碎掉了一樣,好像滿滿的一顆心,心裡的所有愛都被雨水衝刷乾淨了一樣。
真的想了好多次,好多次和他在一起的模樣啊。
最近他不理她的這段時間,每天做夢都是他們在一起了,然後,他們每天坐著他的車去上班,一起下班,周末就一起在家裡。
他不說話,但她會陪她,一直陪著他,然後他漸漸好像也再次回到年後的那一段時光,那段會時不時被她逗笑,會給她剝石榴,會被她偷吻後其實笑了的時光。
夢裡也有好多好多他主動的東西,有他好起來,會逗她玩抱她親她的畫麵。
但是每次醒來,每次發消息他都不怎麼回,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也沒怎麼傷心,就繼續發,繼續發,她以為,他有一天還是會儘力在兩者之間選擇她,因為她的執著。
但是沒想到……夢真的是反的。
他還是沒抗住,沒扛過去。
他們終究沒辦法在一起……終究還是說他欠她。
謝唯斯把臉深埋入膝蓋,眼淚四下流淌……他不欠她的,他沒欠。
他過得比誰都艱難,是世界欠她一個聶雲豈。
滿天狂風暴雨,久久不停歇。
謝唯斯起來到屋裡找了找……謝維粼這裡好酒不少,她拿了幾瓶出來放到客廳,喝起來。
火辣的液體劃入喉嚨,腦袋裡瞬間好像就空了,再也沒感覺到心口的疼了。
謝唯斯因此一口又一口地往口中灌酒。
到深夜的幾個小時裡,身上的衣服被體溫熨燙得乾了幾分,也沒那麼冷了,到最後渾身都是滾燙的,像高燒的病人。
她一口一口地繼續灌著酒。
第二天清晨,雨微停。謝唯斯昏睡在沙發旁。不知道到了幾點,手機響起電話。
她迷迷糊糊摸來一看,是元弈青。
謝唯斯想了想,哦,她沒去上班。
謝唯斯接起來,聲音沙啞地喊了聲:“弈青哥。”
“唯斯?你聲音怎麼這樣?是不舒服嗎你今天沒來上班?”
“嗯,嗯。”她點點腦袋,渾渾噩噩地說,“我……我請兩天假吧。”
“你是怎麼了?是不是發燒了啊?你住哪裡我去看看你,吃藥了嗎?”
“沒事,”她僵硬地搖著腦袋,“吃了,謝謝你。”
“真的沒事嗎?”
“沒事……”
“好吧,那你休息吧,休息兩天。不舒服的話馬上告訴我啊,我去帶你看醫生。”
“好,拜拜。”謝唯斯低啞說了聲,掛了電話重新靠著沙發,閉上了眼睛。
睡不著了,她又睜開眼看著外麵灰蒙蒙、沒雨也沒陽光的天。
人怔怔坐了幾分鐘,想起剛剛夢中,他們好像,她好像又夢到他們在一起了。
謝唯斯埋下臉在膝上,眼眶中眨眼間再次泛起酸熱來。
天一會兒就又下起雨,鋪天蓋地的像是要把世界淹沒一樣,好像一下子又入了夜,到了眼前一點光都沒有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夜。
謝唯斯又去拿酒。
回來撞倒了邊上的一個空瓶,清脆的玻璃聲在雨聲裡好像毫無存在感,也沒在她心中掀起什麼波瀾,她無知無覺地喝。
眼前還很渾濁,人還很昏沉,但是不想再睡了,不想再夢見了。
她可以放手的,她已經放手了,所以不需要再做這個夢了。
謝唯斯吸吸鼻子,把滿是水花的眼睛臉深深埋入膝蓋。她一點都不想他,沒有奢求了。
隻要他有天能自己好起來,隻要他能努力過下去,她都無所謂。
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她可以。
謝唯斯趴在膝蓋上,眼淚把眼睛灼得發痛,越痛越不斷掉落著水珠,把她乾了的裙子又浸濕。
放手了,但真的放棄一個人的時候,好像五臟六腑都會碎掉了一樣,她疼得喘不過氣來。
謝維粼酒櫃很多很多酒,喝著喝著,也少了一大半。客廳的酒瓶一個接一個,不時被撞倒,在狂狼一樣的雨聲中與渾濁的精神裡,沒有被察覺。
到傍晚,一整天沒吃的肚子才有點餓。
謝唯斯點了外賣。
送來時海鮮粥還滾燙滾燙的,很香。
可是她坐在餐桌前,吃一口進去,就有點反胃,吃不下。
推開一些,謝唯斯人趴在餐桌上,擰著白皙的眉頭,微微喘氣,覺得肺腑都擰在了一起,不知道餓的,還是酒精浸泡的,或者是想他想的。
最後還是又去客廳坐下,喝起了酒。
除了酒精,實在找不到什麼東西能讓大腦一片空白了。
兩天假期過去,元弈青又打了電話過來,他昨晚發過微信問她身體好點沒,但是她一直沒回。
那天早上雨好像是停了,熱帶風暴好像走了,覽市的雨季也不知不覺走了,以後除了台風天,應該不會下雨。
那段下班就下雨、打雷,要去他那兒睡的日子,也過去了。
謝唯斯接起電話,在元弈青略著急詢問她身體怎麼樣了的時候,說:“弈青哥……對不起……”
“你對不起什麼?你請兩天假至於說對不起,你到底是發燒了還是怎麼了?怎麼兩天了聲音還是這樣?”
謝唯斯忍著心口痛,和他微笑著說:“我……我沒事,但是我想,辭職了。”
“??你說什麼?辭職?”那頭的男人眉頭深深皺起。
“嗯。”她笑笑低下頭,“我不想在覽市工作了。”
“為什麼?那個新項目覺得難?”記得她前幾天說過之前在商城裡吃飯時,那個導演給的項目很難,有個鏡頭覺得怎麼磨都不滿意。
他說:“那我們換一個,那個項目給彆人好不好?”
“不是。就是覺得,生病好難受,沒一個熟人。”
“我不是熟人嗎?你住哪兒弈青哥去看你啊。你有沒有吃飯,給你帶飯好不好?帶你喜歡吃的海鮮粥好不好?”
謝唯斯埋下臉在膝上,“不用了,這兩天喝了好多海鮮粥了……”她吸鼻子,“對不起,最近挺忙的,我還辭職,但是我真的不想去做了。”
“你是不是生病想家了?想家你回去幾天好不好?你回去玩夠了再回來。”
“沒有……”她搖搖頭,“沒有,沒事。就這樣吧弈青哥,改天我要是有空,我就去一趟跟你說,沒空……我就不去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弈青哥。”
“唯斯?到底出什麼事了?前幾天還好好的。”裡麵的人聲音著急。
謝唯斯混混沌沌地,有些累了:“我有點困,這樣吧,拜拜。”
掛了電話,謝唯斯趴在膝上,在薄薄的陽光裡昏昏欲睡,長睫在睡夢中偶爾顫一顫,上麵掛著的淚珠幾下後,滲透下去,浸染了整個眼眶。
公司裡,元弈青看著掛了的電話,想要再打過去,又怕她真的不舒服在睡覺,打擾她休息。
苑循剛好到辦公室找他,見他愁眉緊鎖,問:“怎麼了這是,大老板不開心啊。”
元弈青抬頭。
苑循:“對了,怎麼好幾天沒見到唯斯啊?我還想讓她中午給我訂外賣呢。”
“你手廢了?”
“……”苑循不滿地看他,“大清早戾氣這麼重,我就想喝海鮮粥。”
“不是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