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唯斯埋在那副幾天裡一直在夢中出現的懷抱中,又沉迷又抗拒,手無力地推著他。
她真的努力放手了。
聶雲豈緊緊抱著人,手在她背後一下下拍著,低頭抵著她的腦袋,眉頭擰得很深很深,“唯斯睡覺好不好,哥哥抱你睡。”他拚命抱著,哄著。
謝唯斯是真的超級累超級累,幾天裡都是醒了喝,喝到醉倒就睡了。
這會兒,人精神已經處於崩潰的階段,也分不太清楚眼前的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一會兒,就在溫熱的懷抱裡睡了過去了。
聶雲豈待到她呼吸均勻,就把人從地上抱了起來,轉身時剛剛那瓶剩下不多的酒被撞倒,液體順著狹長的瓶口流淌出來,空氣裡酒氣肆意。
聶雲豈看了眼,又看看懷裡昏睡的人,抱著她往房間走去。
謝唯斯幾天裡沒上過床,上麵還是保持著近一個月前她收拾完去住酒店的模樣,床鋪得筆直乾淨,沒有一絲繚亂。
聶雲豈把人輕輕放下,揚開被子蓋住,又去浴室裡拿了條毛巾泡水,擰乾出來坐到床邊,給她擦擦臉。
他盯著她雙眼眶通紅的眼睛,毛巾輕拂過,擦完洗了洗,又回來給她擦擦手,上麵淋到了酒,一片酒味。
忙完回來,給她掖好被角後他在床邊坐下,人有些疲倦,很累,心口疼得像是隨時能停止跳動。
緩和了一會兒,他才能微微動一下,去看身側的人。
謝唯斯睡得很深,幾天裡都是醉醺醺地靠在沙發,或者爬上沙發躺著,沒有一次睡在溫熱的被窩裡。
聶雲豈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在睡夢中還擰著眉頭,還不時哼哼一下,胸腔下的一片,疼得人越發地不舒服了。
他緩緩彎下身,親一親她的額頭,“唯斯,對不起。”
完全沒想到她會喝三天的酒,沒想到他讓她真的嘗試失去了一個人,走不出來了。
他擰著眉,伸手撫平她的眉頭,又親了親,“對不起,哥哥對不起你。”
坐了一會兒,確認她好好地睡著後,他起身出門,去買東西給她做飯。
回去開了車到附近超市。
聶雲豈進去走到了水產區,給她找海鮮,煮她喜歡的海鮮粥。
買完,再去買排骨,給她做小排骨。
買完回到家裡,聶雲豈進臥室看了眼,人好好地睡著。
他回到廚房,看了看她這裡的設施,再拿出買來的菜動手做飯。
到十一點粥快熬好了,聶雲豈洗了手進臥室再看看人。
她剛好翻個身,被子掉落一半在地上。
聶雲豈走近撈起被子。
謝唯斯皺著眉,似乎不舒服。
一會兒就咳了咳。
聶雲豈見此,估摸是喝太多酒了,又幾天裡沒好好休息,喉嚨不舒服了。
他轉身出來倒了杯水,進去放在床頭後,把人抱起來,“唯斯。”
她沒動靜。
聶雲豈再喊了聲:“唯斯,醒醒,喝水好不好?”
她搖搖晃晃的,身子軟綿如水,跟隻貓似的。
聶雲豈想到她這是喝醉狀態,沒再喊,換個位置坐到了她那邊,把人靠入懷裡,再伸手去拿水,湊到她唇邊喂她:“唯斯,張口喝水。”
他微微傾斜杯子,讓她碰到水。小貓確實有點缺水的樣子,唇邊碰到後就自動舔了舔。
喝了幾口她就似乎累了,停下了。
聶雲豈等了下,繼續喂,“再喝一點,喝一點就好。”
她聽進去了,又舔舔唇瓣。
斷斷續續喂了小一杯,聶雲豈放下杯子,想把人放下躺著。
但是,臂彎裡的人驀然往前埋入他肩頭,摟著他蹭了蹭,緊緊抱著。
聶雲豈頓了頓,一會兒,去伸手想要拿開她的手放她躺下,她卻哼哼出聲,越發往他懷裡鑽。
聶雲豈低頭看了看懷裡的腦袋,接著就抱著人一起躺下。
他靠著床邊的一麵,睡下去後,伸手到枕頭上,給懷裡緊緊纏著他不去睡枕頭的人枕著。
她把腦袋擱在他肩頭處,雙手摟著他的腰,整個人抱得很緊很緊。
聶雲豈拉來被子,給她身後掖好了,隨便拖了一角蓋住自己。
很快她就繼續睡著了,聶雲豈低頭看了看。
看著她疲倦的眉眼,他緩緩又低頭親了一下,低聲說:“怎麼這麼傻,我們唯斯不是小傻瓜啊,嗯?”
她沒動靜,他無奈地低歎,“哥哥有什麼值得你這樣,好好自己生活,不好嗎?”
他目光向上,落在天花板上陽光反射上去的光圈,一動不動,覺得滿心的無奈和心疼。
天氣很好,臥室鋪著陽光,很暖。
躺著躺著,聶雲豈也有點累了,想休息,這幾晚都是疼得一夜沒睡著,到早上才邊輸液邊睡的。
這會兒開了車又做了一頓飯下來,人體力已經透支,心臟一直在加劇的疼,呼吸都不順暢了。
他最後給謝唯斯再掖一掖被角,然後抱著她闔上了眼。
大概睡到十二點多,手機響起鈴聲。
聶雲豈睡得不深,一秒醒了過來。
怕吵到謝唯斯,他拿出手機就點了接聽,然後小心坐起身,把懷裡的人輕輕放下,給她塞好被子,又下了床出去。
元弈青在那邊問:“你沒在醫院了?你去找唯斯了啊?”
“嗯。”走到客廳沙發,聶雲豈坐下。
“你這樣身體能行嗎你?”
聶雲豈揉了下眉心,醒一醒神,覺得人有些昏,“沒事。”
那頭的人歎氣,“那,她是怎麼回事?”
“沒事。”
“怎麼沒事啊?她怎麼可能沒事,沒事會忽然辭職?三天沒來公司。她發燒了還是喝酒了?”
“……發燒。”
“這樣啊。”話落,他狀似隨意地笑了笑,道,“苑循還說她失戀喝酒了呢,我還當真了。”
聶雲豈沒說話。
元弈青:“那她要辭職是怎麼回事啊?她說是生病了難受,在這一個朋友都沒有。她還要辭職嗎?”
“不知道,等她醒了我哄哄她看。”
“??哄……哄哄她?”
“嗯。”
安靜須臾,元弈青說:“那個,你們什麼親戚啊?關係挺好的哈。”
聶雲豈:“不是親戚。”
“……”元弈青心碎,“不是親戚?你不是跟我說親戚嗎?”
“騙你的。”
艸,你還說得這麼直接和平平靜靜的,真的是夠可以。
掛了電話,苑循在邊上一拍醫院的桌子,“看,果然我的眼光是最厲害的,不是親戚是吧?肯定是一對,我早就發現他們不對勁了。”
元弈青沉默著,沒說話,一會兒轉移了話題,“他這樣回去了會不會出問題啊,怎麼會那麼嚴重啊?”他想了想,“他奶奶,應該不年輕了才對?他怎麼會受打擊到自己身體都不好啊?”
苑循坐下病床邊,歎氣:“你不知道老人家以前好著呢,是因為他大哥去世才病倒的,現在扛不住了,對他來說就是舊傷口上再捅了一刀新傷,他能正常嗎?老人要是正常年老離開,他絕對不會這樣。”
元弈青恍然,然後皺著眉點點頭。
苑循:“然後他身邊,實在也已經沒人了,都走了,就剩他孤孤單單的了。我覺得他還算挺厲害的,這幾年一個人在覽市生活,表麵看上去什麼事都沒有。如果是我,我也是笑不出來。”
……
聶雲豈掛了電話,緩和了下額前的暈眩。
坐了會兒,去浴室洗了把臉,冰冰涼涼的水把人勉強醒了醒神後,他出去到床邊坐下。
床上的人深深地在睡著。
他摸一摸她的腦袋,怕人真的發燒。
幸好沒有,天氣不冷了,不然幾天下來真得燒壞了。
謝唯斯酒勁差不多過去,感覺到臉上有東西觸碰,人就醒了過來。
睜開眼的那一瞬,床邊有抹黑色身影,模模糊糊的。
男人也沒收回手,就保持著手掌撫摸她額頭的動作,和她一高一低對視。
漸漸的,她眼前緩緩清晰起來,看清了人。
聶雲豈垂著眸和她四目相對。午後的日光曬到了床腳下,男人背著光,眉宇微鎖,一眼不眨地看著她,帥氣又清冷。
謝唯斯頭有點痛,宿醉的後遺症很厲害。
她努力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他早上來了,然後……
聶雲豈看她要坐起來的樣子,伸手扶:“不躺著嗎?”
“嗯。”
聶雲豈馬上把人抱起來。她渾身都是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的樣子。
男人低頭看,臂彎裡的人剛好也抬起頭,一雙眼睛還紅彤彤的,血絲也還沒消退,小臉上的發絲微微繚亂地搭著白皙剔透的臉頰,他看得眉頭不自知地加深。
對視幾秒,聶雲豈把人攏入懷裡,長臂收緊。
謝唯斯身子一輕,完全靠入一個寬大的胸膛裡,身子從裡到外都放鬆下來了,恍若在夢中,和夢中一模一樣的感覺。
不過……
她還是動了動,想起來。眼眶好像一秒就熱了,靠在他身上。
她吸了吸鼻子。
聶雲豈沒放,緊緊圈著她,手掌輕拍著懷裡的小身子,“唯斯,我們在一起,哥哥和你在一起。”
謝唯斯一動不動,蓄著淚水的眼睛一眼不眨,定定坐著沒動。
聶雲豈低頭蹭了蹭她,看著她紅腫著的雙眼,和眼睫上掛著的水珠,語氣溫熱又溫柔:“不要哭,哥哥和你在一起。哥哥會儘力的,會儘力陪著你的,儘力陪唯斯在陽光裡走著,走到永遠。”
謝唯斯眼淚掉落,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滾滾掉落下來。
被他這接連的會儘力的,會儘力的,說得心口刺疼。
之前說累了,不想努力了的人,最終還是為她接連說了好幾個,他儘力,他會儘力的。
還是為了不讓她也在失去一個人的悲傷裡沉陷不起,還是為了讓她不要和他一樣陷在無止境的深淵裡,無奈退步了。
謝唯斯眼眶像是海水淹沒般,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聶雲豈拇指擦過她的眼角,誘哄:“不要再喝酒,不要哭。以後怎麼樣就怎麼樣,隻要你想,哥哥都陪你,好不好?”
謝唯斯埋下了臉在他脖頸中,伸手摟過他的腰,整個人嗚咽抽噎起來。
聶雲豈脖頸一片濕熱,一片滾燙,他仰起頭,覺得呼吸在這陣濕噠噠裡有些繚亂。
謝唯斯哭累了,又困了,好幾天沒休息好,還想睡覺。
聶雲豈想著已經下午,必須得吃點飯再睡,也不知道她這兩天吃沒吃東西,這樣下去不行。
他低頭說:“不要睡,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我困。”她低下頭閉著眼,呢喃。
“吃完就睡了,喝粥,嗯?”聶雲豈鬆開她,給她裹著被子,“坐著,哥哥給你拿。”
他起身出去,往廚房走。
謝唯斯趴在床邊,盯著他聲音消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是現實,覺得不真實。
她就那麼一眼不眨地看,看到他腳步聲再次傳來,黑色身影再次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她眼底一下子就有了點亮光,像是清晨霞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