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戩從沒因為單單看電視的緣故去宮大伯家裡。一是運銷處離他家要比柳屯鎮鎮政府遠的多,他不會為了看個彩色電視機而舍近求遠;二是宮大伯總是數落他要少看電視多看書,把心思都用在學習上才是正途——他當時最討厭的就是書本,他總說和書本有不共戴天之仇,逼他看書還沒逼他吃屎喝尿容易。他怕宮大伯給他爸說自己的不是,所以必須要遠離宮大伯家;彩色電視機對他的誘惑再大,他也必須為了屁股上少挨些揍而做不理智的行為。
沙灘村裡的很多人家都買了電視後,程戩也曾攛掇他爸爸,說是否也有必要瘋狂一下,買一個電視機來看看。但他爸爸說你小子這麼野,自己家裡有了電視你還能塌心學習呀!還是等你考上了大學再說吧。乖乖,考上大學!程戩壓根就沒有過那個奢望。他光想上大學哩,他是那個料嗎?看來他家能有個電視機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呀!真的是遙遙無期了。
沙灘村另一條出路是村東北角的那條道路,也是曲曲拐拐,不遠的路程全由“之子型“和“s型“組就,可以和扭曲的蛇腰相媲美,有的一比。這條路東拐西斜著也上了大堤。上堤後,就是一條穿堤而過東西大道。因為這裡處在大堤的急拐彎處,所以是一個事故頻發的重災區。上了堤的人停下腳步後,必須要仔細地看好了過往的車輛,確認萬無一失了,才能選擇是往西還是往東下堤,抑或是穿道而過繼續沿著大堤往北去。
那時沙灘村沒有柏油路,通外的路均是清一色的坑坑窪窪土路;下雨天,那才叫個行路難。這裡雖是處在黃河古道內,但偏偏不是沙土地,全是黏膩粘乎的粘土。這種土質一旦與水混合,再經千百人的踩踏,那更是出奇地粘糊,簡直可以和黏膠相媲美。沾到腳板上,任你怎麼摔也休想摔掉那些泥巴。有時不小心把腳上的布鞋摔出一丈多遠,拾起鞋看時,上麵的泥土仍是結實地貼在四周。這種時候,光腳走路倒比穿著鞋快捷得多。那時幸好路上都是泥土,沒有其他東西,不必擔心光腳走路被異物紮著;現在的路兩邊,破碎的玻璃渣子、煤渣遍布其中,如果光腳走路還不被劃拉得千孔百瘡啊!
現在出村容易多了。雖然基本上還是原來的路型,但均是水泥路,無論晴天還是雨天,不必擔心泥土的騷擾了。人們早已感受不到行路的苦不堪言、以及路難行所激起的怒火萬丈,叫苦連天,咒罵連連。
程戩上高中後,由於對回家道路的心有餘悸,他都是一個多月才回家一次。基本上都是斷了頓,才迫不得已回家去的。這不,回到家裡屁股還沒暖熱,就被他爸爸支派去給宮大伯家送剛成熟的南瓜。
他不願去宮大伯家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宮大伯從不給他情麵,老是數落他這,教訓他那。他又不能犟嘴打彆,還得耐著性子聽著,嘴裡不時虛偽地應和著“您老英明偉大,教訓的是,小的定當銘記於心!“,或者心不對口說著“大伯教訓的恰當其時,小的以後定當洗心革麵,從頭再來!“他哪怕信誓旦旦地說的都是廢話、大話、甚至假話,但為了不拂宮大伯的意願,他也必須要虔誠地說那些感謝受教以及受益匪淺的感激話語。
宮大伯對他指手畫腳地說教,敲警鐘,上發條,他知道都是為了他好,想讓他將來有個更好的出息。他不能把大伯的良苦用心當做囉裡囉嗦;他不能狗屁不懂,好壞不分。不是至親至愛之人,誰會對你絮絮叨叨地責罵呢!那不是自找沒趣嗎。他家與宮大伯家非同一般的關係,決定了宮一南可以無所顧忌地指責程戩的任何缺點!——十幾年了,一直都是和和睦睦地你來我往著,從沒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晴蕾也曾不止一次地對他說:
“哥,這個地方就咱兩家是親戚!“
程戩總是用手輕輕刮著晴蕾的俏直鼻梁,笑嘻嘻地答道:
“那是!咱倆家啥關係呀,那可是正兒八經的親人關係。一輩子不會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