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烏雪昭以為永寧侯府裡出了什麼急事,老夫人才急匆匆趕出去。
略坐在小廳裡等了一會兒,聽見有腳步聲。
可那步子不像女人輕軟的步伐,反而有些男子的霸道和上位者的從容自如。
一抬頭朝外麵看去,來人竟是天子。
烏雪昭起身行禮迎接。
她實在是禮多。
桓崇鬱徑直走過來,隻等她彎了半個身,便將人扶了起來,不耐地說:“在宮外能免就免禮。”
烏雪昭乖巧道:“是。”
桓崇鬱自然落座,舉手投足間,氣勢頗盛,又有些冷銳之意。
雖身在侯府,卻讓人有種此處宮禁森嚴的感覺。
烏雪昭站在天子麵前,也就沒落座。
等到永寧侯老夫人也進來了,再一同落座不遲。
然而她並不知天子在門外,對老夫人說了那麼一句話。
除非沒長腦子。
否則永寧侯老夫人不會進來。
桓崇鬱瞧著她,淡聲說:“坐下說話。”
看樣子老夫人是不會進來了。
烏雪昭雖有些費解老夫人怎麼會留她和天子獨處。
也還是在一旁坐下了。
她剛坐下。
桓崇鬱直截了當地道:“朕跟你說過,有麻煩要告訴朕。”
興師問罪的意味很明顯。
烏雪昭點著頭。
雙眼清明平靜,似秋日月華,很老實地說:“臣女沒有麻煩。”
桓崇鬱輕嗤:“還沒麻煩?”
都讓人欺負到臉上來。
連他都知道了。
桓崇鬱又沉聲問道:“若今日朕沒選你的繡作呢?”
烏雪昭抿抿唇
沒選就沒選呀。
得不到玉如意而已,但針法她已經從阮娘子那裡學會了。
她既不困擾,也沒吃虧,還覺得自己有些賺了……
烏雪昭低下頭顱,溫聲說:“謝皇上關心。”
桓崇鬱垂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問她:“就這樣謝朕?”嗓音也低了幾分。
烏雪昭抬頭一愣,然後認真地思索了起來,能怎麼報答帝王的照拂。
這不知還要想到什麼時候去。
桓崇鬱隨手揉了揉手腕,淡聲道:“回去再慢慢想。”
烏雪昭這才收攏思緒,把這事兒暫且在心裡按下了。
也往天子手腕上看了一眼。
她坐在圈椅上,眼神溫靜,纖細的手規規矩矩放在身前,兩把水蔥似的,姿態貞美寧和。
是真的一點兒都不為今天的事感到委屈。
桓崇鬱便問道:“不覺委屈?”
烏雪昭搖搖頭。
若這樣輕易就覺得委屈,那這世上的委屈事,實在多得數不過來。
她輕輕一笑:“不是有您在為臣女主持公道嗎。”
桓崇鬱眼神微明。
他還沒登基之前,少不得韜光養晦、忍辱負重,要忍常人之不能忍。
因此才養出了喜怒不形於色的脾性。
烏雪昭隻是一個內宅女子。
她並非說能屈能伸,懂得弱時蟄伏隱忍,等待強時再報複。
純粹的,就是對那些紛擾不大在乎。
像明月清光下,大風浪裡劫後餘生的娟淨貝母,在含沙西風裡怡然自得地蘊蓄元氣,磨礪自己的南珠。
明明才剛及笄的年齡。
不知怎麼就養成這樣溫吞淡泊的性子。
罷了,事已至此,她亦明顯不想再多生事端。
桓崇鬱起身欲走。
烏雪昭跟著起來。
桓崇鬱卻是先走到她跟前,一點點逼近,與她隻隔著寸許距離。
烏雪昭退無可退,低了低眉。
桓崇鬱目光隨她眼睫垂落,“烏雪昭?”
“嗯。”
桓崇鬱溫和囑咐:“你已是朕的女人,不要委屈自己。”
烏雪昭輕壓下巴,應了一聲。
這回倒是沒再一句一屈膝。
桓崇鬱眉心舒展,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她臉頰小,托在他掌心中,更顯小小巧巧。
每次看她,都覺得像在觀花,真是賞心悅目。
烏雪昭白淨雙頰被捏得微嘟,眼神茫然。
桓崇鬱唇角輕翹,嗓音沙啞地讚道:“紫衣襯你,下次見朕也穿。”
男子灼熱氣息夾著一絲香味噴來,烏雪昭臉頰浮紅。
很快他又鬆開手,轉身走了。
烏雪昭望著天子的遠去的背影,揉了揉臉。
雪白的下巴處,還有他剛留下的淺紅指印。
不多時,烏雪昭隨丫鬟從閣樓裡回了花廳。
荊氏和烏婉瑩都過來問她,老夫人都詢問了些什麼。
烏雪昭其實根本沒和老夫人說上話,含糊了兩句。
茵姐兒白著臉頰過來抓烏雪昭的胳膊,有氣無力地說:“咱們又沒做錯事,問就問,誰怕?”
她上午喝冰湯飲鬨了一通肚子,現在才趕來花廳,沒看到薛家姐妹的那場大戲。
茵姐兒捂著肚子,還不忘惋惜:“……居然錯過了。”
真可惜。
自然也沒見到鄭喜。
不知他是天子近身的內侍。
烏婉瑩還暗暗慶幸茵姐兒當時不在場。
否則以茵姐兒的性格,還不得和薛明萱打起來?
那時候才真難收場了。
荊氏也怕這關頭茵姐兒生事,親自抓緊了茵姐兒的胳膊,生怕她再亂跑。
永寧侯老夫人換了一身衣裳,重新出現在眾人麵前,大略給了個交代:“府裡下人辦事不利,弄破了烏姑娘的繡作。不過她的女紅大家也有目共睹……”
彩頭也就還歸烏雪昭。
賓客們附和了幾句,誰也沒去較真。
然而誰不是眼明心亮?
永寧侯府不過是看在太後麵子上,白擔了個名聲。
說到底,還是因為敬畏天子,維護皇室的尊嚴。
花廳裡一團和氣。
永寧侯夫人吩咐人擺飯,留賓客們入席用膳。
至於薛家姊妹,被拖走之後再也沒回來。
隻剩薛家下人留在廳中角落旁聽個結果罷了。
烏家一家子在侯府用完了飯後,荊氏略坐了一會子就帶著兩個姑娘,同主家告辭。
她們走之前,永寧侯夫人還跟荊氏說:“雪昭姑娘和老夫人十分相投,夫人日後多帶姑娘來府裡走動,不要生疏了才好。”
荊氏眼下還判斷不出來這話的真假,高興歸高興,也隻能先當客套話聽聽,口頭先答應下來。
直到出了永寧侯府的側門,坐上自家的馬車,荊氏才真的敢鬆一口氣。
她捂著心口,緩了半天神。
今天這一遭,還真把她給她嚇著了,平白無故就把烏雪昭給牽扯進去了。
隻盼著薛家不要因此遷怒烏家。
不過……這也不是她家姑娘的錯,薛家真要針對烏家,烏家也無可奈何。
茵姐兒躺在烏雪昭懷裡噯氣。
雖然鬨了肚子,可心裡還惦念著永寧侯府的吃食,比烏家廚房做的好吃不少。
還有她的玄鳳鸚鵡,不知那人救下之後會怎麼養。
烏雪昭則在出神想著桓崇鬱說的下次見。
不知又是什麼時候。
-
花宴過後。
永寧侯府婆媳兩個在家裡說話,剛論過了薛家的事情,自然又說到烏雪昭頭上。
烏雪昭的美,到底也是出了名的。
永寧侯老夫人道:“原以為天子隻是看上她了。”
沒想到這姑娘不聲不響已經成了天子的女人。
永寧侯夫人好奇道:“天子可透露了姑娘是什麼位分?”
老夫人說:“未曾。”
還不明不白的,隻說是他的女人。
“母親您覺得烏姑娘日後是個什麼位分?”
位分太低,那也不值得拉攏。
老夫人搖頭。
她心裡卻覺得,很有可能會是嬪位。
“烏家女兒日後大有前途。”
永寧侯夫人點頭讚同。
到底是天子頭一個女人,總不會委屈了,何況今日這護短的架勢……飛上枝頭指日可待。
即便是永寧侯府也要敬著。
她還讚許道:“烏姑娘還真夠沉得住氣的。”
這般低調。
天子嬪妃的身份,今日永寧侯府請來的所有賓客,都得跪拜。
老夫人淡淡一笑。
會有這一天的。
丫鬟過來稟道:“九少爺來了。”
老夫人極和善的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
早晨就叫他過來看姑娘,現在才想起過來。
有好姑娘也輪不上他。
讓丫鬟打發了賀九郎走。
老夫人突然福至心靈。
那會兒沒能把九郎從天子跟前叫過來,莫非是因為天子……醋了?
她心頭一凜,若是天子年少時動情,無人與烏雪昭爭鋒,嬪位都未必打得住,妃位都有可能。
一時又驚心,自己差點弄巧成拙。
真跟天子搶妃嬪去了。
老夫人轉過神來,不忘吩咐兒媳婦:“趁著九郎在家裡的這兩天,給他挑幾個姑娘相看。”
永寧侯夫人點頭應下。
略思量之後,到底還是提了一下忠勤伯府的事。
她說:“兒媳原沒有打算答應幫陳家打聽請封的事,可天子青睞烏家姑娘……”加上忠勤伯府開的條件也著實誘人,她平日當家手腳緊,沒有送到嘴邊的銀子,還不要的道理。
“要不要兒媳婦進宮一趟?”
老夫人正在忖度。
永寧侯府有個女兒入宮嫁了先帝,雖年近四十而膝下無子,但有侯府撐腰,此前一直身居妃位,不爭不搶,日子過得十分舒心。
在宮中就是個閒雲野鶴般的存在。
恰好這位賀太妃與當今天子生母靜太妃又住同一個寢宮,優待靜太妃多年。
兩人關係一直很不錯。
桓崇鬱登基之後,生母從才人直接變成靜太妃,永寧侯府賀太妃的待遇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忠勤伯府請封的事,永寧侯府還真能幫得上忙。
其實以烏雪昭與天子的關係,何必侯府插手。
隻要她肯吹耳邊風就是了。
但永寧侯府倒是樂得為天子做中間人。
這樣白撿便宜的人情,不撿白不撿。
老夫人便說:“你抽空往宮裡遞帖子給太妃,讓太妃想法子問一問。”
永寧侯夫人笑道:“是。”
-
乾清宮。
鄭喜才給兩位太妃送了東西,從慈寧宮裡回來。
趁著天子歇息的功夫,提了忠勤伯府請封的事。
他笑笑道:“忠勤伯府這路子也是走的奇巧,都走到兩位太妃跟前了。”
但是忠勤伯府請封的折子,已經被天子給燒了。
桓崇鬱閉眸寧神。
鄭喜摸熟了天子的些許性子,知道什麼時候能說話,什麼時候不能說。
適時開口道:“靜太妃特彆叮囑奴婢,賀太妃難得有求於她,如能在您跟前提起,一定要提一提忠勤伯府請封的事兒。”又笑了笑,貼心地說:“這馬上就七夕了。”
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也是凡間有情男女互訴衷腸的機會。
桓崇鬱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淡聲問道:“七夕怎麼了?”
鄭喜笑道:“隻當是您賞烏姑娘一個彩頭,圖個吉慶。”
說是圖吉慶,這是在提示天子施寵。
薛芷語之所以敢算計烏雪昭,說穿了還是因為烏家門楣太低,被人瞧不起。
一直被人看低,就一直會被人欺負。
眼下離入宮的日子還有一段時間,烏雪昭不受薛家的氣,也要受彆家的氣。
偏烏雪昭伯父、父親官職太過低微,再怎麼擢升也得按照祖製來,高不到哪裡去。
生母江家那頭似乎也不怎麼來往了。
不如就近封了忠勤伯府的世子。
烏家、忠勤伯府到底是姻親關係,從此連著筋脈。
外頭人以後就算看在伯府的麵兒上,也多少惠及烏家,自然也高看烏家姑娘幾分。
有個上得台麵的親戚,處境怎麼都強上許多。
盛福奉了茶進來。
鄭喜接過茶水,遞到桓崇鬱跟前。
桓崇鬱睜開眼,端著茶盞,用瓷蓋撥開茶湯表麵的茶葉,說:“叫忠勤伯府重新遞一道折子上來。”
鄭喜笑說:“奴婢明白。”
忠勤伯府隔日就遞了折子上來,禮部呈到桓崇鬱跟前,他落下朱批,準了。
他的生母靜太妃見事情辦成,特地打發了人過來給他送消暑的湯。
桓崇鬱沒嘗那湯。
倒不是沒胃口,也不是因為他對生母有什麼芥蒂。
他生母位分低,生了皇子到最後也不過是個小小才人。
沒資格養育他。
桓崇鬱從小就在乳娘身邊長大,而乳娘總是出問題,換了一茬又一茬,對他的態度也不儘相同。
他從小就領教形形色色的乳母。
沒幾歲又因為人前不再說話了,不討先帝喜歡,便被早早命令遷出宮去住。
說是遷宮,可那時比他大的皇子都還住在宮中。
實則是趕他出宮。
先帝眼不見他心不煩。
桓崇鬱從小遠離血親,自己做自己府邸的主人。
他自幼便冷淡。
對生母亦如此。
無多少情分,也無介懷之事。
一碗消暑湯,並不能讓他感覺到情感的滋味兒。
也沒多觸動他冷冰冰的心。
反而是鄭喜,熱心地留了靜太妃派過來的宮人說話,問了些靜太妃這兩日的狀況。
宮人說:“太妃精神很好,夏日飲食比前些時清減些許,同賀太妃常常說說笑笑。”
鄭喜等宮人說完了,才打發宮人走。
桓崇鬱在旁邊勾了勾唇角。
鄭喜昨兒才去的慈寧宮,靜太妃什麼狀態,他不知道?
這是刻意讓宮人說給他聽的。
鄭喜轉過身,彎著腰在桓崇鬱跟前賣乖:“皇上您瞧,這下既全了您的孝心,靜太妃高興,對烏姑娘也有好處。上哪兒找這種一箭雙雕的好事兒。”
桓崇鬱哂笑:“你倒越發會當差。”
不過鄭喜說的話也並沒錯。
唯獨一點。
他的手掌從扶手挪上案,拇指上的玉扳指輕扣著檀木,一聲細微的脆響。
聲音沉冷:“忠勤伯府彆謝錯了人。”
鄭喜了然於心,把原話遞去了賀太妃那裡。
永寧侯府自然也就將聖諭原封不動地聽來了。
忠勤伯夫人帶著烏婉瑩過來道謝的時候,永寧侯夫人也特地點撥道:“我們侯府也隻是略施綿力而已,你們最該謝的可不是我。”
忠勤伯夫人心道,永寧侯府真夠狂的。
折子才遞上去,天子隔日就準了請封的事,保了陳家一代的富貴。
這能叫綿力?
這叫通天的本領。
當然侯府也的確有狂的本錢。
忠勤伯夫人嘴上也還是順著永寧侯夫人道:“夫人說的對,陳家最該謝的是賀太妃,我們心裡都知道的。”
說著,衝隨行的仆婦示意,拿上來幾個鑲嵌螺貝的精致木匣。
這是永寧侯夫人之前就提醒忠勤伯府要準備的謝禮。
“打開。”
忠勤伯夫人一聲吩咐,下人打開木匣子。
裡麵裝著一套紅寶石頭麵、幾顆散的紅藍寶石、一對和田玉鐲,和一隻珊瑚手串。
都是稀世珍品,從忠勤伯府庫房裡精挑細選出來的,就算永寧侯府的賀太妃見多了寶貝,這幾樣東西也還入得她的眼。
永寧侯夫人識貨,點了點頭,還算滿意,示意丫鬟收了。
至於銀票,那是另外的孝敬。
忠勤伯夫人又悄悄塞了三千兩的銀票給永寧侯夫人。
永寧侯夫人見了銀子笑了笑。
忠勤伯夫人和烏婉瑩從永寧侯出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大了。
伯府家底再厚,這回也是大出血。
婆媳兩個頂著烈日,臉色都不大好看。
烏婉瑩沒出銀子,並不心疼,隻不過婆母臉色鐵青,她跟著發怵,顯得緊張臉色才不好看。
回伯府途中,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烏婉瑩心裡有所惦記,硬著頭皮開口:“母親,這回請永寧侯府幫忙,兒媳娘家烏家到底也出了力,兒媳覺得……”
忠勤伯夫人揉了揉太陽穴,沒耐心聽下去。
要不是忠勤伯府和她娘家方方麵麵牽扯太深,獨子去世後,她哪裡還有心力為庶子籌謀這些事。
何況是去維係庶子兒媳娘家的關係。
但,人情麵子還是得過去。
她勞神大半生,不想為這點小事留人話柄,便說:“那就現在去一趟你家。”
烏婉瑩臉色為難:“母親,我們沒下帖子,貿然就去,隻怕家裡祖母、伯母沒有準備,招呼不周。不如等下了帖子再去。”
她當然不敢斥責婆婆,說臨時起意過去拜訪,太過失禮。
忠勤伯夫人眉頭狠狠擰著,冷眼瞧著烏婉瑩說:“那就依你。”
烏婉瑩既鬆了一口氣,頭皮卻又更緊了幾分。
不知為何,在這個婆母麵前,說話總覺得氣短。
翌日。
忠勤伯府正正經經下了帖子去烏家,說想隔日過來拜訪。
烏老夫人收到帖子,十分歡喜。
覺得忠勤伯府把烏家放到了眼裡,當做姻親來尊重了。
荊氏也感歎說:“忠勤伯府請封的事情也定下來了,這趟去永寧侯府去得值。”
烏老夫人喜笑顏開地讓荊氏好好準備明日待客之事。
荊氏應道:“兒媳省得。”
這才接了忠勤伯府的帖子,永寧侯府又送了東西過來,指名了說是要送給烏雪昭。
荊氏連忙帶著烏雪昭去見客。
永寧侯府來的人,是花宴那日收繡作的管事媽媽。
她帶了幾個精美的匣子過來,同荊氏道:“我們家老夫人實在喜歡你家雪昭姑娘,近日新得了些首飾,覺得襯姑娘,這就打發我送來了。”
荊氏驚詫地忘了說話。
她還以為永寧侯夫人說以後多多來往,是嘴上的客氣話。
沒想到永寧侯老夫人還真把烏雪昭給放到了心上,這般寵愛。
東西既然都送來了,荊氏也不好拒絕,便看烏雪昭的意思。
她實在很希望烏雪昭收下。
就算是欠下侯府的情,那也比和侯府毫無乾係得好。
烏雪昭也覺得很意外。
她當然不想隨意收人家的東西。
管事媽媽卻到烏雪昭跟前,意味深長地柔和笑道:“我們老夫人千萬叮囑,姑娘一定要收,以後要時常戴著。”
烏雪昭想起和天子在閣樓獨處的那天,隱隱約約有些推測。
大抵是天子間接授意?
她便福身道了謝,讓靈溪和靈月把東西收下。
管事媽媽送完東西,也就走了。
荊氏親自送完人,折回來時也心癢難耐地去看永寧侯老夫人送的禮。
木匣子一打開,她眼睛都要閃壞了。
靈月直接驚呼出聲:“這紅寶石好漂亮。”
荊氏卻是眼饞道:“紅珊瑚手串才最難得,紋路緊實,保養得也好,滿京城裡也找不出幾串。”
三件都不是凡品。
永寧侯老夫人出手大方得驚人。
但也沒人懷疑什麼。
烏雪昭花宴那日得的翡翠玉鐲和玉如意,也都不是凡品,永寧侯老夫人還不是說送就送了。
荊氏不禁暗道,侯府這潑天的富貴,磚縫裡隨便掃掃,都抵得上烏家一年的開銷了。
荊氏再怎麼心動,也知道這是永寧侯老夫人對烏雪昭的疼愛。
做長輩的哪兒能跟小輩拈酸,就催促說:“雪昭,趕緊收起來。”又想起永寧侯府管事媽媽的叮囑,便道:“平日裡你就戴這串紅珊瑚手串,你皮膚白,珠光寶氣才襯你。”
烏雪昭就把紅珊瑚手串戴上了。
至於散顆的紅藍寶石,等到入夜之後,著人拿去給茵姐兒先挑了一些,剩下的讓家裡女眷分了。
其他的東西太整,她不敢隨意送人,自己留了鎖在箱籠裡。
清晨,烏婉瑩婆媳一人坐馬車趕往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