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雪昭朝烏旭海也磕了個頭,道:“女兒謝父親教誨。”
說完,烏旭海就走了。
不管今日還是之後,烏家要怎麼處置烏雪昭,他都認可。
烏老夫人擦了擦眼淚,痛心道:“……真是糊塗!回去收拾東西吧,還有什麼要交代的,都趁早交代完,天亮之前,馬車就送你走。”
烏雪昭也沒掙紮,很平靜就接受了。
她轉身離開了老夫人的院子。
荊氏在外麵等了許久,見烏雪昭走了,才火急火燎地進去見老夫人,問:“母親,到底怎麼回事?”
烏老夫人哀歎說:“……這孩子說跟對方已經斷了。”
荊氏頭皮一涼:“兩人到哪一步了?”
烏老夫人又歎一聲氣:“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荊氏心都沉入穀底。
家裡幾個姑娘,就烏雪昭最乖,從來沒人想過,她會做這種事。
她急切問道:“那個跟她……的男子,到底是誰?”
剛才把她支出去,就是不想在她麵前說這個。
烏老夫人搖頭道:“她不肯說那人身份。”
隻說烏家肯定惹不起。
她知道,這點雪昭不會說謊。
這事兒鬨開了,人家要是不願意要烏家女兒,對烏家、和烏雪昭都沒好處。
烏老夫人是烏家的主母,權衡之後,自然更願意息事寧人。
荊氏都結巴了:“那、那、那咱們家現在該怎麼辦?”
烏老夫人惆悵道:“她是不可能嫁人了。”
破了身子,一嫁人夫家一下子就知道了。
那時才真的會逼死烏雪昭。
烏家也沒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去查清流言,中斷流言。
何況,流言也是實情。
就算查出來,萬一人家有證據,烏雪昭隻會死的更快。
隻能裝傻不回應,將烏雪昭送去莊子上避風頭。
等幾年之後流言過去,風平浪靜了就好。
荊氏恨得牙癢。
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短命鬼,禍害了她家姑娘,又不肯明媒正娶回家!
又慶幸,烏雪昭要不是有那個病,沒準兒肚子都大了。
那可真是瞞不住了。
真是福禍相依啊!
烏老夫人說:“夜深了,你也去休息吧。”
荊氏點了點頭,扶著老夫人回房,特地去問過了茵姐兒的情況,才回自己的院子。
她亦是睡不著,睜著眼,看著天色一點點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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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到底心軟,許烏雪昭帶丫鬟一起走。
烏雪昭把靈溪和靈月兩個都領回來了。
分了銀子給她們:“等這陣子過了,你們都各自家去找爹娘吧。”
以後是不能再跟著她了。
靈溪、靈月雙雙跪下。
靈月哭著道:“姑娘說什麼呢。奴婢陪著姑娘長大,姑娘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
烏雪昭扶起她們,輕聲歎氣:“彆說傻話。”
都是爹娘生養的。
她怎麼忍心把她們帶莊子上去過一輩子。
靈溪擦了眼淚,哽咽著說:“奴婢幫姑娘收拾東西,多收拾些,省得去莊子上缺東少西的。”
靈月一聽,也趕緊麻利地幫忙乾活兒。
烏雪昭讓她們幫忙收拾些衣物。
她自己來處理母親留下的東西。
頭一件就是那本手劄。
知道不能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
江若貞死前為女兒編了一本手劄,寫下她這小半輩子的為人經驗,和聲聲囑咐。
那是當母親的,留給女兒最好的嫁妝。
藍氏過門後,打發了烏雪昭的乳母。
烏雪昭無人教導,便是反複看著這本手劄長大。
烏雪昭忍不住坐下來翻看手劄。
腦子裡想起帝王問她不肯入宮的理由。
這就是理由。
母親生性多思,她一出生,就為她隱去真正的八字,生怕有人加害她。
她每一年的生辰,母親也為她留了生辰禮物。
她長大的這些年,縱然母親不在,母親仍是這世上最愛她的人。
旁的事她都可以不計較。
但是和母親有關的事,她樣樣都計較。
她知道,表姐趙詩斕無辜,表姐並未傷害過她母親,甚至還很照顧她。
但,她還是不願意和趙詩斕共侍一夫。
哪怕她是皇後,趙詩斕為妃,也不行。
簡單收拾了些東西。
天色居然就一點亮色了。
靈溪、靈月看著外麵的天空,久久無語。
原來冬夜並不是那麼漫長。
也可以一眨眼就過完。
茵姐兒來了。
裹著羽緞,雙眼像核桃。
她跑進來,撲到烏雪昭懷裡嗚咽。
靈月和靈溪正好舉著燈,去庫房裡找東西。
騰地方給姐倆說話。
烏雪昭抱著茵姐兒的臉,輕輕地揉。
茵姐兒用手背擦著眼淚,癟嘴說:“姐姐,你彆走。”
烏雪昭隻是抱了抱她。
茵姐兒哭著問:“姐姐,你為什麼不告訴老夫人,他是皇上?老夫人和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不會送你去莊子上,等你進宮成了娘娘,誰再敢說你壞話,就讓皇上掌誰的嘴!掌爛!”
烏雪昭淡笑道:“這樣是很解氣,但不會永遠事事解氣。”
茵姐兒不懂。
入宮做皇帝的女人,明明是過得最好的法子。
為什麼不能永遠解氣?
烏雪昭隻是緊緊抱著茵姐兒。
沒解釋。
很難和小孩子說明白。
女子愛上男子的心情。
烏雪昭囑咐茵姐兒:“彆告訴任何人。”
茵姐兒死死抱著烏雪昭,搖頭:“不要。我害怕……我怕她們勒死你。她們敢欺負你,我一定會說的!”
烏雪昭淡笑安撫道:“你把姐姐想的也太傻了。姐姐不會死的。”
身體發膚,受之於母。
自當珍之愛之。
她不會去尋死。
也不會荒度餘生。
該利用帝王身份保護自己的時候,她會好好利用。
何況,以帝王的人品手腕。
這流言,根本傳不了多久。
也不會真正影響到烏家和她。
去莊子上,對她而言也並非懲罰。
不過是挑個僻靜處,陪著榮姨奶奶一起居住罷了。
天快亮了。
烏雪昭和茵姐兒說:“回去吧。”
茵姐兒又要哭。
烏雪昭在她額上親了親,道:“好茵姐兒,聽話。”
茵姐兒才鬆開了手。
乾清宮裡。
帝王帶病批折子,仿佛這樣才能打發漫漫長夜的折磨。
鄭喜無比期盼,除夕這一天,天空快點亮起來。
他走到外麵去,看著黑沉沉的天空,提前打發盛福:“宮門一開,你就先出宮去烏家門口候著。”
盛福立刻帶著人手去宮門口等著。
宮門大開時分。
謝秉期也親自進宮,步履如飛。
盛福直覺不妙,叫住謝秉期,想打聽打聽。
謝秉期沒看見他似的,直奔乾清宮,去找鄭喜。
他告訴鄭喜。
居然有人造謠烏雪昭去莊子上私會男子一年。
真是作死呢。
消息昨晚突然間就傳開。
烏家估計也知情了。
“什麼?!”
鄭喜瞪大眼,沒想到臨到頭了,還能來這麼一出。
謝秉期冷嗤道:“簡直胡扯。時間對不上。”
明明隻有半年。
估計有人歪打正著居然給造對了謠。
至於是誰,不用查,他心裡也有數。
鄭喜恨不得給謝秉期一拳。
現在是時間的問題嗎???
鄭喜頭發都要掉光了,撓著頭,焦躁道:“皇上馬上就要去烏家親自下旨封後了!”
……這該死的。
皇帝過去宣旨的時候,準皇後卻不知所蹤。
其實想一想,還挺有意思的。
謝秉期淡定道:“那得要早點去,去晚了說不定烏家就把她送走或者勒死了。”
勒死……
勒死……
鄭喜感覺自己脖子已經被勒斷了似的,忍不住扶了扶腦袋上的帽子,唇瓣發涼地點著頭,喃喃讚道:“乾得好,烏家乾得好!都乾得好!”
壬寅年,除夕清晨。
親軍衛從西苑出動,隨禦駕圍了烏家。
謝秉期看著禦駕陣仗。
已經在心裡默默把造謠的人碎屍萬段了。
嗬。
這個年,誰他|娘的也彆想好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