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車日行千裡,不過數日,便進入一十四州境內。
一十四州境內有戰神長淵劍氣鎮壓,未免駕車的靈獸被誤傷,所有來往仙車都會選擇落地而行。
麒麟宮的自然也不例外。
月黑風高。一十四州最外圍是一片霧林,終日霧氣環繞,古木森森,據說近日出了許多鬨鬼傳聞,已經連續有好幾個仙族弟子莫名失蹤在林內。為著安全起見,管事命人在仙車四角掛起可以辟邪的琉璃燈和桃木符咒。隨行侍從也都緊緊護在麒麟少主司南所在的仙車周圍。
“大管事,您看,那……那是什麼?”
忽有侍從哆嗦著道了句。
眾人本就心神緊繃,這一望,都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林中一顆兩人合抱的不知名古木下,竟垂目坐著一個玄衣青年。
青年臉隱在黑暗裡,看不清眉眼,一手撐著膝,似睡了過去,繡著金色紋路的衣袍上滴滴答答流著血跡,那血滴在泥地上,蜿蜒彙成血流,儼然是個重傷之人。
一縷夜風,嗚嗚刮過牆角,吹得青年發絲飛舞,衣袂拂動。
如此時候,如此詭異,侍從們下意識抽出靈劍。
“且慢。”
動靜驚動了車內休息的麒麟少主司南。司南披著狐裘出來,詢問情況,管事急道:“此地危險,少主快快進車去。”
司南卻認真打量著樹下青年,視線落到青年腰間玉牌時,臉色一變:“不好,是一十四州的弟子。”
“隻有一十四州的弟子,身上才會佩戴這種製式的玉牌。看樣子,應是受了傷困在此地,萬一遇上那魔物,隻怕凶多吉少。咱們既遇上了,斷不可坐視不管。你去探探,這位仙友可還有氣息?”
管事沒動。
遲疑:“少主,萬一是那鬼物假扮的呢。”
司南卻搖頭:“他內府仙元純正,不會是鬼物,快過去,先把人救上來再說。”
管事歎口氣,隻能從命,安排侍從去查看。
“少主,還有氣息!”
侍從很快回稟。
司南大喜:“速將人扶到車上來。”
兩個侍從一左一右扶起青年,剛走到車邊,後頭忽響起一道清亮少年聲音:“兄長,我車裡地方寬敞,讓這位仙友到我車上來吧。”
管事正擔心這來曆不明的人會傷了自家少主,聞言立刻道:“沒錯少主,您身體不好,還是讓小公子來照顧這位仙友吧。”
司南想了想,點頭。
於是侍從們便將人扶到了昭昭車上。
“小公子,這人?”
“放到榻上。”
少年撩起仙袍,跪坐到毯子上,湊過去,鴉羽濃密如小扇,睜著雙烏漉漉猶如寶石般漂亮的眼睛,滿懷期待的湊近,研究起眼前青年。
這可是一十四州正牌弟子,若是個品階高的,說不準能替他搭橋引線,把他引薦到那些上神宮中。
仙族弟子的修為,主要憑內府內仙元的強弱來體現。
昭昭湊在青年身上,努力的吸,努力的感知對方仙元,甚至提前準備好了防禦的符咒,免得對方仙元太強盛了,誤傷了自己。
然而少年伸長鼻尖嗅了半天,都隻探到一縷微弱的,猶如風中之燭的仙元。即便是受了重傷,也不該這麼弱呀。
除非這人本身修為就很低弱。昭昭困惑不已,眼睛骨碌碌一轉,視線落到青年腰間的玉牌上。撈起一瞧,就見上麵赫然刻著一行字:外門弟子,扶風。
“……”
竟然是個根本連正經師父都沒有的外門弟子。
昭昭大受打擊,瞬間失去興致,一個編外的外門弟子,根本幫不了他什麼忙,也給他引薦不了什麼大人物。
靈樞見剛才還興致勃勃眼睛發光的小主子突然悶悶不樂起來,正奇怪,就見少年起身,隨口吩咐:“把他挪到角上去,還有,把他坐過的地方好好打掃一遍。”
說完,也不再理會靈樞和新救上來的傷號,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倒是靈樞看著青年渾身是血的模樣,有些同情,問:“小公子,這位仙友看起來傷得很重啊,咱們是不是先給他上點藥?”
昭昭正劈裡啪啦撥弄著算盤,想也不想,道:“藥不要錢麼,我總共就剩那麼點傷藥,得留給我自己用。你放心,仙族弟子都有自愈能力的,讓他慢慢自愈就是了。”
靈樞甚是無語。
“既如此,你乾嘛把人要過來。”
讓人待在司南少主那裡,好歹少受點罪。
昭昭道:“自然得要過來,隻有這樣,兄長才會覺得我懂事乖巧。”再說,本來指望著這人是正經弟子,幫他引薦來著。誰知道是個最低等的外門,連個燒火的都比不上。
行吧。
靈樞隻能作罷。
畢竟,他家小公子這摳門勁兒他也不是第一天看到了。
霧林麵積很大,霧氣又遮擋視線,仙車不能騰空而行,至少要行三日才能徹底穿過林子,進入一十四州最外圍的霜寒鎮。
第一夜安安穩穩渡過,無事發生,管事和侍從們都鬆了一口氣。中午時,一行人暫時在一處尚算乾淨的空地上停下,休整用餐。
司南特意去後頭車裡探望昨夜救回來的人,還沒進去,昭昭就探出頭道:“兄長放心,那位仙友上過藥,已經好多了,此刻正在休息呢。”
司南一聽,果然沒再堅持進去探望,隻吩咐管事多送一份湯食過來。
湯食很快送來。
靈樞望著正吃飯的昭昭:“那屬下去喂那位仙友?”
昭昭:“喂什麼?”
“湯食啊。”
“等等。”
靈樞正要端著東西進去,不料昭昭從隨身靈囊裡取出塊乾糧,道:“喏,你拿這個,用水泡泡,喂他去。”
靈樞:“那這湯食……?”
“放我這裡吧。”
少年趺坐案後,慢悠悠吹著湯勺裡的滾燙飯食。“我如今正在長身體呢,一份根本不夠吃。昨夜還餓肚子了。李錦那個混蛋,又不肯給我加餐。”
“……”靈樞默默的,把湯食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