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昭昭第一次站在審判殿中。
許多年以前的情景仍舊曆曆在目, 記憶猶新。那時候,他孤立無助,尚且年幼, 因為出身不好, 被人誣陷、扣屎盆子, 隻能像頭戒備十足的小老虎一樣, 忍著滿腹的傷心和委屈,揮舞著並不尖利的利爪, 和一殿的大神小神對抗。
那時候, 他甚至都想好了, 如果他們硬要栽贓他,不給他辯解的機會, 他就引爆那枚偷偷藏在身上的火雷符, 把整座戒律殿都給炸了, 然後逃之夭夭,去找師父, 再也不回來了,也不修行了。
他有滿腹的傷心與委屈無人訴說。
後來,那個白以銀麵的“梵音”出現,為他擋下碧華君狠辣的誡鞭,救了他。
其實經過這些年相處和觀察, 他早已經知道,當日的那個“梵音”其實是個假梵音, 是便宜師父假扮的。
他冒險摸進雪霄宮的後山, 在湯池裡遇到的那個人,也是長淵,而不是梵音。
他一直都是個睚眥必報, 很多時候接近於自私冷漠的人,因為當日戒律殿中,那猶如天神一般降臨的銀色身影,他願意收起利爪,乖乖遵守長淵的規矩,儘量不主動傷人害人,也努力讓自己變得大度,學習那些美好良善的品德。
他甚至有時候會幻想,當日在後山湯池裡,長淵明明已經看過他的臉,最後仍給他品德考核評了個下等,拒絕收他為徒,等到後來他引魔氣入體,長淵又改變主意,同意收他為徒,是不是不完全把他當做墨羽的替身。
而是真的有一點點的欣賞他,或者單純覺得他漂亮可愛。
可是後來進了雪霄宮,他也發現,便宜師父舊傷發作時,元神和五感經常處於“半封閉”的狀態,第一次湯池相遇時,便宜師父也說了他眼睛不好使,看不清路,自然也有很大可能根本沒有看到他的臉。
他的那個幻想也根本經不起絲毫的推敲和檢驗。
今日再次站到審判殿中,麵對一眾同樣“虎視眈眈”的大神小神,昭昭一點都不害怕。一是因為他已經長大許多了,再也不是當日毫無反抗之力的懵懂幼童,憑他如今在天道修煉上的成就,再沒有人可以肆意欺負他,往他身上扣屎盆子,二則是因為他的便宜師父就坐在殿中。這些大神小神即使心裡再瞧不起他,也不敢對他露出任何不善的眼神。
便宜師父讓他站著,也沒人敢讓他跪下。
他剛才進殿就撲進長淵懷裡,也是為了試探便宜師父的態度。
他最擅察言觀色,長淵是不是生氣,他一下就能用鼻子“聞”出來。而剛剛,長淵周身氣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並沒有因為他的突然靠近而改變。
這就證明,便宜師父並沒有聽信謠傳,不分青紅皂白得定他的“死罪”。
雖然他拜師過程不算太美好,這些年在雪霄宮也過得頗寒磣,除了一些表麵的小手段小伎倆,也沒怎麼討得長淵對他更多欣賞。
可他總算是跌跌撞撞的,給自己找個了還算堅實的靠山。
他的便宜師父,雖然便宜了點,可比碧華君那等狗眼看人低的所謂高貴神女強多了。
昭昭雖然用了靈樞帶來的藥,但背後傷口這次發作太厲害,依舊在冒著微弱的黑氣。
正疼得厲害,就感覺一股清涼氣息沒入了翻卷的皮肉內,,像三月裡的春風輕柔拂過臉頰一樣,幾乎片刻功夫,折磨了他好幾個時辰的蝕骨之痛便消失了。
昭昭一愣,起身時,小聲道:“謝謝師尊。”
昭昭乖乖站到殿中。
南山君望著已經長高了不少的少年,先問:“昭昭,你可認‘魔族餘孽’的身份?”
昭昭搖頭。
“不認。”
少年說得理直氣壯,毫不猶疑。
碧華君首先不悅的皺了皺眉,覺得南山君問得是廢話。就算這小東西真是,還能自己承認。
南山君點頭,繼續溫和的問:“你既然不認,後背那道納藏魔氣的傷口,又如何解釋?”
昭昭答:“是被魔物誤傷。”
“魔物誤傷?”
“沒錯。準確來說,是被魔族左護法留下的一頭魔獸所傷。”
魔族左護法?!
眾人倒吸口涼氣。
南山君也露出驚訝之色。
魔族左護法付秋,魔君問天手下第一魔修,心狠手辣,殘害仙族弟子無數,比地獄閻羅還要恐怖的存在。
碧華君勃然大怒:“簡直一派胡言,那付秋早已死了一千多年,早連屍骨都化成灰了,怎麼可能還有魔獸留下。你以為,胡編亂造一些子虛烏有、無法查證的謊話,便能幫你逃脫罪責麼?”
昭昭不慌不忙道。
“小子豈敢欺瞞諸位師長。”
“我的確是被魔族左護法的魔獸所傷。我有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