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竹一直到深夜才回。
染發膏在這個時代還屬於稀有物品, 配方複雜,需要用到很多珍稀藥草,其中有兩味靈草, 雲竹尋了好多家藥鋪才尋到。
“怎麼樣?東西都齊全了麼?”
東側殿燈火通明,昭昭蹲在地上, 看雲竹將靈囊裡收集到的靈草靈藥一一擺出來。
雲竹道:“小殿下放心,一樣都不少, 這是烏靈草,這是何首烏, 這是魅夜蓮,這是生薑粉……”
各式各樣的靈草、丹丸、佐使, 擺了滿滿一地, 足有七八十種,有的要熬成湯汁,濾出藥渣待用, 有的要研磨成粉,在放進特製的藥湯裡熬成漿糊狀。
昭昭手裡握著醫書,清點了一遍,確定東西都齊全了,便滅了燈, 隻留著夜明珠照亮, 坐到藥爐前, 認真的分揀處理起靈草。
雲竹在一邊打下手,見少年做起這些事情來乾脆利落,得心應手,比他一個侍從還熟練,不由大為納罕:“小殿下可是專門學過醫術?”
昭昭搖頭。
“隻是知道一些簡單的醫理而已。”
都是以前在麒麟宮時, 他看著醫書自學的。
一方麵,是為了學習一些養生的妙方,去討好麒麟王夫婦,另一方,則是因為身份暴露之後,宮裡那些醫官根本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伺候他,若是半夜發個燒,或者修煉時不小心摔著碰著了,他都得自己想辦法解決。
“這個要折斷。”
“這個要當心,不要碰到斷口處的汁液。”
“這個要把根莖都掐掉。對了,根莖不要扔,等曬乾了泡茶喝,能消腫解渴。”
昭昭一麵做,一麵指點著雲竹。
雲竹心中越發敬佩:“這些藥草,長得都差不多,光記住名字已經很不容易了,小殿下竟然還能分清藥性和藥效,以及他們各自的使用禁忌,實在太厲害了。”
昭昭將剛處理完的何首烏切成小塊,丟進藥爐裡,道:“藥草我還是很熟的,我可是會做很多養生藥膳,會煮很多養生茶的。”
雲竹睜大眼,滿臉不可思議,猶如聽到天方夜譚。
昭昭不以為意:“這有什麼奇怪的。”
“我會的東西可多了呢。”
“以前我一個人下山曆練的時候,還發明了很多降服魔物的小術法呢,其中有一個‘九轉葫蘆’,可以將魔物直接化為糞水。”
雲竹不由對小殿下以前的生活充滿了好奇。
“小殿下還一個人下山曆練過嗎?”
他以前在門派的時候,大多時候,都是和師兄弟們一起,鮮少單獨外出,一是擔心遇到危險,自己修為淺薄,無法應付,和師兄弟們在一起,還能相互照應,二則是因為一個人太過孤獨寂寞,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還要自己安排衣食住行這些事,他在門派中一直是老幺,師兄們寵著他,從不讓他單獨行動。
昭昭點頭。
“我都是一個人下山曆練的呀。”
雖然的確很孤獨很寂寞,可誰讓便宜師父隻有他一個徒弟。而且,那時候便宜師父心心念念的隻有墨羽那個大弟子,心裡也沒有他,對他一直是放養狀態。他這麼愛黏人,也隻能逼著自己學著打理生活起居這些事情,還有獨自對付那些妖魔的辦法。
便宜師父也很少問他具體除魔過程,通常隻關心一個結果而已。
“那小殿下會害怕嗎?”
昭昭想了想,想充大頭說不怕,可事實上,他的確是怕過的。尤其是剛開始下山的那陣子,好幾次,因為修為不濟,他都險些淪為魔物的腹中餐。
“怕是怕過的。”
昭昭還是老實道。
“不過,我害怕,隻是因為我沒有經驗,還容易驕傲自負,後來經驗多了,再加上我腦袋瓜聰明,發明出很多對付那些邪物的辦法,也就不怕了。”
“小殿下真厲害。”
“這有什麼厲害的,萬事萬物都有弱點,那些妖獸也不例外,彆看他們個個體型巨大,頂天立地的,其實腦子蠢笨著呢。隻消騙一騙,就能發現他們的弱點。”
雲竹眼睛裡已經隻剩下崇拜。
昭昭想到什麼,道:“不過這些事情,你可千萬不要跟王妃娘娘提。你也知道,我發明的那些‘小術法’,可不是什麼正經法術。”
他可不想讓龍王妃覺得,他是一條心術不正的小龍。
自從恢複記憶,過往經曆過的種種,以及蟄伏在他骨血深處的一些東西,包括這麼多年寄人籬下鍛煉出的心誌和警惕、戒備,也都跟著記憶一起,回歸到了他身上。
這就是完整的他。
血脈這種東西,究竟有多牢靠,昭昭不敢確定。
從小到大,他唯一全心全意信任過的人,隻有師父,觀音村的師父,那個叫吳秋玉的修士,和他說,一輩子隻會收他一個徒弟、將他從困頓泥濘中拉扯出來的人。
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師父給的。
即使師父當年用鱗片說謊騙了他,他也不能真的責怪師父。
所以知道便宜師父就是師父後,他心裡雖然對便宜師父出爾反爾,又收了墨羽和柳扶英的為徒的事情很在意,並且也十分惱恨在一十四州時,便宜師父對他的疏離冷淡,可他都願意努力的原諒便宜師父。
雲竹不解:“小殿下雖然丟失了很多年,可王妃娘娘待小殿下,是真的很好。王妃娘娘怎麼會介意這些事情呢?”
昭昭道:“你沒有經曆過,自然是不會明白的。”
以前麒麟王夫婦也待他很好,毫無底線的寵溺著他,可後來發現他身份隻是條小巴蛇,並不是他們的親子之後,待他的態度,一下就冷了下來。
後來他躲在殿外,偷偷看麒麟王妃和兄長溫馨相處的日常時,常常忍不住想,族長和夫人,真的曾經疼愛過他這個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