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雪袍輕擺, 一雙桃花目在日光下泛著瀲灩光華,通身外露的劍意,令滿山靈竹都簌簌搖晃起來。
“小公子?!”
梵音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昭昭揮手, 再次迸出一道劍芒,割斷梵音身上的捆仙索。隻是梵音傷重, 即使脫離了束縛,依舊跌落在地, 無法站起。
腹間血跡蜿蜒而下,流了一地。
靈樞忙奔過去, 將人扶起來,及時給梵音口中喂了顆丹藥。
梵音靠在靈竹上, 粗重的喘著氣, 問:“你怎麼把小公子找來了?”
靈樞:“等解決完麻煩,我再與您細說。”
今日結伴而來的世家家主和仙門首領,有識得昭昭的, 也有不認識的。
黎鷹就屬於那個不認識的。
他是新近才被軒轅鴻軒提拔上來的,勉強擠入州名門之列,但在整個仙州裡,還排不上號。既沒有參加過斬妖大會,也沒資格入龍君壽宴。
因而根本沒見過昭昭。
他隻是從空氣中突然漫起的凜冽劍意裡, 判斷出這是個不好對付的硬茬。
然而對方看起來卻僅有幾百歲的年紀。
黎鷹警惕問:“你是何人?”
昭昭眼尾輕揚, 笑吟吟道:“怎麼?難道他們沒告訴你麼?”
“誰?”
昭昭:“我的這些手下敗將們呀。”
其餘世家家主臉色頓時變得極難看, 尤其是在昭昭手中連敗兩次的張鶴遠。
黎鷹哼道:“我不管你是誰,若識趣,就速速離開。”
昭昭道:“也行。”
“隻要你們留下雙手雙腳,再在身上自戳七八個血洞,我便答應。”
黎鷹皺眉。
“你休要不識抬舉。”
昭昭嗤笑聲。
道:“真不要臉。”
“你說什麼?!”
“不要臉。”
“你——”
昭昭:“怎麼, 亂闖進彆人家裡,□□劫,還打傷人家家裡人,還不算不要臉麼?”
黎鷹不想繞費口舌:“這與你有何乾係。”
梵音服過藥,已經恢複些氣力,聽了這話,冷聲道:“此乃我家君上座下小弟子,你說與他有何乾係。”
黎鷹一愣。
詫異的望著昭昭。
他怎麼不知道,君上座下還有這樣一個小弟子,看起來不過區區幾百歲的年紀,而周身之“域”,幾乎碾壓他這個仙門魁首。
張鶴遠不知想到什麼,忽道:“黎兄,今日便罷了吧。”
黎鷹越發驚奇。
張鶴遠這人他是了解的,在劍道上修為很高,又是今日眾人中,唯一一個躋身十二世家之列的。最關鍵的時,行事素來蠻勇,不計後果,出了名的愛麵子。就算是真打不過,也不可能就這樣主動退縮。
其他人今日先是闖了湯泉,又弄傷長淵座下仙官,本來就有些心虛,聽到張鶴遠都打了退堂鼓,一個個也起了退縮之意。
畢竟就算長淵真不在雪霄宮,他們這般闖進來,也是十分失禮的。
其中有幾個腦子清明的,也隱隱看出來,今日之事,一直在黎鷹在煽動。
“張兄說得沒錯。”
“既然君上不在,咱們問、問也問過了,不若先回去,等君上回來了,再行定奪。”
一個人起了頭,眾人紛紛附和。
黎鷹不滿:“你們——”
“黎兄,我們原本是來向君上的求助的,如今弄成這樣,已然很不好,再待下去,生出事端,可如何是好,不如先回中州,繼續查查那三百名男嬰的下落。”
眾人越說越覺得早該如此,紛紛收起劍,往湯池外走。
結果還沒踏出幾步,便被一道雪亮劍芒擋住去路。那劍氣太過霸道,呼呼生風,眾人不得不往後退了半步。
“你、你要作甚?”
眾人驚疑不定望著擋在半道的雪袍少年。
昭昭認真發問:“你們是真心覺得,在這裡傷了人,毀了東西,就可以招呼都不打一聲,便拍拍屁股走人麼?”
“你想如何?”
“你們說呢?”
少年毫不掩飾眸間殺意。
身為一群人中地位最高的,張鶴遠不得不站出來,硬邦邦道:“今日之事是一場誤會,等日後,我們自會給君上道歉。”
昭昭不動。
張鶴遠暴脾氣上來:“你究竟想如何?”
昭昭道:“我說了,將手腳留下,再自戳七八個血洞。”
“你——”
黎鷹本就不甘心,見昭昭言行如此囂張,絲毫不見他們這些仙門魁首放在眼中,喝道:“小子,你休要得寸進尺!”
昭昭懶得與他們廢話,點足躍上一顆翠竹,道:“說吧,一起上,還是一個個來?”
蓬勃劍氣立刻以少年為中心,迅速漫開。
張鶴遠見勢不好,咬牙道:“小殿下,龍君與龍太子皆是寬厚之輩,你身為龍族子弟,真要如此殘忍的對待仙族同門麼?”
“什麼?龍族小殿下?”
眾人越發愕然望著昭昭。
昭昭冷笑一聲,手指拂過劍身,一霎間,風湧雷動,驚鴻聲起,整個一十四州上方的仙氣都朝這一處聚來,緊接著,無數白虹般的劍氣衝天而起,伴著嗡嗡鳴嘯,如流星墜落,鋪天蓋地砸向眾人。
“啊啊啊啊啊。”
無數淒厲叫聲緊隨著響起。
待劍意散去,隻剩下滿地打滾兒、捂著手掌腳掌哀嚎的人群。
湯池邊上,儘被血染。
靈竹被逆天劍意摧折,倒了一大片,滿地竹葉堆積。
一眾仙門首領的手筋與腳筋,竟在同一時間,被一劍齊齊斬斷。
空氣如結了厚重的寒霜,壓得人透不過氣。
而那道白色劍芒,仍攜著烈烈風聲,在雲層間穿梭鳴嘯,遊蕩了長長一圈後,方回歸到少年元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