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申時末方從北天宮出來。
一身鑲金邊的束袖卷雲紋玄袍, 薄唇緊抿，眉眼寒涼。
龍章鳳姿的一副好樣貌，放到哪裡都是引人癡迷的, 來往宮娥卻噤若寒蟬，屏氣凝神, 一點聲息都不敢發出來，更彆提抬頭去看了。
“何事？”
“不是說無事彆來找孤麼。”
他在宮門口站定, 冰冷著臉，略有不耐問, 那雙漂亮狹長的鳳眸鋼刀似的，似要在人身上紮個窟窿。
整個九重天無人不懼怕這位太子殿下, 便是脾氣出了名好的連華君, 平日見了這個侄兒都不大敢開玩笑。
神官自然也是怕的。
小心翼翼答：“天君壽辰將至，奴才奉天後娘娘之命，來請殿下回宮。”
九重天分南天宮與北天宮。
南天宮是居住之所, 北天宮是衙署和學宮。
墨羽如今就在北天宮就學。
這位殿下含九階仙元而生，三百歲之齡便窺破天道，問鼎神域，天資之高，不僅同輩弟子望塵莫及, 放眼整個三界, 也是找不出第二個的。
脾氣自然也是出了名的孤高冷傲, 不好相與。
同輩的天族弟子守著這麼一個天資絕佳的人物，自然有仰慕討教之心，可惜全被這位殿下以極犀利毒舌的點評給逼退了。
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甚至被當場給罵哭。
偶有幾個修為尚可的，也因為畏懼這位殿下的臭脾氣, 不大敢靠近。
聽了神官的話，墨羽毫不客氣的皺起眉。
“離父王壽辰不是還有好幾日麼？”
神官知道，這位殿下對天宮裡的這類宴會素來不熱衷，一是嫌鬨得慌，二是沒有他能瞧得上眼的人。
忙好聲解釋：“聽天後娘娘的意思，今年天君壽宴，有貴客來訪，娘娘想讓殿下回去幫著一道張羅。”
墨羽眉擰得更深。
“什麼貴客？”
“聽說是龍族的太子殿下，要代龍君青堯來赴宴。殿下也知道，天族龍族本出自一脈，後來天君繼位後，龍君有意避嫌，兩族便疏遠了許多，再加上龍族小殿下失蹤的事……總之，龍君這回好不容易接了帖子，雖說不能親自過來，但也是個好兆頭，天君和娘娘自然重視……”
龍族太子？
墨羽並不怎麼當回事。
這仙族世家的弟子，他見得多了去了，不是自視過高就是畏縮膽怯，就沒一個成氣候的，也就他那柔弱的母後總喜歡一驚一乍的。
神官豈瞧不出他內心想法。
雖然心裡向著自家殿下，也不由想給那些仙族弟子鳴個不平。要說不成氣候，自然是有的，可也並非全然挑不出出類拔萃的。
隻是他家殿下眼光太高，瞧不上人家而已。
這也能怪人家？
隨行的侍從很快收拾好了太子殿下日常用品，照例是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那玄色衣擺過去，肅殺凜冽，空氣都仿佛蒙上一層冰渣。
回去仙車上，神官覷著墨羽冰冷如霜的臉色，試圖緩解氣氛：“聽說龍王那位太子殿下和殿下年歲相仿，隻差幾個月，出了名的儀表堂堂，光風霽月，在水族間頗有賢名呢。殿下說不準能結交一個好朋友呢。”
這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墨羽想。
看出底下人的畏懼，墨羽道：“你也不必緊張，既是父王壽辰，孤自然要儘心儘力。”
“欸。”
神官笑著應了聲。心道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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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南天宮，天後親自迎出來，少不得噓寒問暖一番。
墨羽淡淡應了。
天後道：“你姑母恰好領著你表妹過來了，跟母後進殿，和她們見見禮吧。”
太子殿下甫一出生，便和玉山西王母的獨女訂下了親事，這在天宮不是秘密。
墨羽卻皺眉：“她們過來作甚？”
天後嗔道：“你這叫什麼話，西王母是你姑母，九瑤是你表妹，便是無事，人家就不能過來做客了麼。”
墨羽一曬。
那廂，西王母已經牽著一個紅衣小女孩走了出來。
西王母大剌剌的笑：“真是巧了，聽說殿下在北學宮衡蕪仙君門下就學，幾個月都不一定回來一趟，沒想到今日能得見。殿下學業可還順利？”
墨羽行了個晚輩禮：“一切順利，勞姑母掛念了。”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客套話呢。”
西王母把紅衣小女孩往前一推：“九瑤不是正好有話要同你表兄說麼？”
顧九瑤眉眼生得明麗，羞怯怯望墨羽一眼，眼波流轉，納了個萬福禮，而後從袖間掏出一個水綠色的香囊，道：“上回見表兄貼身掛的香囊開了條線，我就擅自做主，給表兄縫了一個。做的不好，表兄莫要嫌棄。”
天族雖然民風開放，可女孩婚前主動送未婚夫婿禮物，代表著什麼，不言而喻。
顧九瑤手托著那香囊，臉頰紅得幾欲滴血。
宮娥們在心裡暗暗發笑，這顧家小姐，倒是個大膽奔放的性子。
墨羽盯著那香囊，心裡卻隻有厭惡。
旁人隻道這小丫頭是西王母獨女，如何嬌貴美麗，他卻親眼見識過，在私底下，這女子是如何驕縱狠辣，惡待身邊人的。
墨羽收回視線，淡淡道：“既然知道醜，就收回去吧，孤一應物件，自有七巧宮的嬤嬤縫製。粗製濫造之物，孤也用不慣。”
顧九瑤臉上紅暈還未完全漫開，便唰得褪儘。
抬頭，愕然瞪大眼，難以置信的望著這位表兄。
天後和一眾宮娥也驚呆了，天後瞪兒子一眼，低聲斥道：“這是你表妹一番心意，你在胡說什麼！”
西王母強笑著打圓場：“這，瑤兒平日忙著修行，在女工上的確生疏，不過這也是她花了三天三夜縫製出來的，一針一線，都是對殿下的繾綣心意，殿下就彆與她一個小女孩兒計較了。”
這番話，可謂將姿態放得極低了。
顧九瑤一個玉山大小姐，何曾受過如此羞辱，當即咬牙，丟了那香囊，捂著臉，哭著跑了。
天後忙讓人去追。
轉而斥責墨羽：“還愣著作甚，都是你惹出的好事，好不快向你表妹道歉去？”
西王母忍著怒火立在原地，也是在等墨羽一個態度。
不料墨羽冷然一笑。
“又不是孤讓她送的，乾孤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