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冬臉上帶著笑,邊看著銀霜月,邊慢悠悠後退道,“長姐不必掛心,這是晨間我走過春和園時,見有一池不知名的花開的極盛,想要命人移植來給長姐看看,隻不過一時錯神,踩拌摔了,跌在了花池中。”
“誰知那盛放的花生的美,卻根莖密布著倒刺,還含著暗毒,這才不慎刮傷了手臂。”銀冬已然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和銀霜月的距離,緊緊盯著她的神色,麵上滴水不漏,撒謊撒的真的一樣。
銀霜月打死也想不到,今日那莊郎官未曾有命去赴她之約,皆是出自麵前這純善溫潤的弟弟之手,那滾在她腳邊的頭顱,是他命人刻意為之,連人頭的朝向都有所計劃,那遍地的拖紅的殘碎肢體,是給她的“深刻記憶”也是驚醒。
銀霜月更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流連塵世,苦苦當兒子一樣拉扯,帶著東躲西藏大的弟弟,現如對她抱著什麼樣禁忌的孽欲,已經瘋魔到莫說是讓她同誰再締結婚約,就連她同人私下約見一麵,也要嫉妒到發狂了。
她隻短暫的閃神,很快便相信了銀冬的話,自從他們終於被先帝安排下的暗勢力找到,銀冬被推上大位,從民間回來,這宮中錦衣華服無憂高枕,在這幾年之間已然腐蝕了她的所有機警。
加之銀冬刻意的培養,銀霜月無論衣食起居,皆出自銀冬之手,精細到連銀霜月的脂粉和熏香,都是銀冬親手調製,銀霜月骨子裡麵對他的依賴和信任,甚至超出了她對自己的自信。
所以銀霜月即便是懷疑這天下的所有人,也決計懷疑不到銀冬的身上。
她眼中的冬兒,向來是那個純善無害的好孩子,是這大岩國寬厚仁義的好君王。
“快,過來給長姐看看。”銀霜月短暫的愣怔,連忙上前兩步,抓住了銀冬的手臂,將他的手腕抓到近前,看到那腕子上的傷口和血,因為兩個人的扯動,再度殷紅的流出來,心裡更是愧疚。
“什麼花竟生的如此惡毒,將你這手腕傷的這樣重,這血還留著,暗毒可徹底清了?”銀霜月拉著銀冬,小心翼翼的給他處理了傷處,越看越是心疼,小臉都皺在一塊,她真是今天被嚇的不輕,這傷處明顯是刮傷,哪裡有半點同莊郎官臉上的相像,明顯是她眼花!
“不行,這還是傳太醫仔細處理,”銀霜月輕咬著嘴唇,小心翼翼的低頭,用布巾將傷口周圍流出的血擦了擦,這便要叫人。
銀冬一直盯著她的神色,片刻也不曾轉移視線,多年相伴,他對銀霜月的了解更勝她自己,自然能夠看出,她不僅打消了疑慮,甚至還在心疼自己。
於是銀冬笑了,聲音都又軟了三分,裹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暗情愫,即便是對牛彈琴,也甘之如飴,“長姐……冬兒無礙的,那花我已經命人鏟除,粉碎,徹底的掩埋掉了,從今往後宮中都不會再出現。”
“長姐不必緊張,”銀冬悄無聲息的湊近,垂頭笑盈盈的看著銀霜月,“太醫說,這暗毒也沒什麼的,不會影響身體,隻不過傷口容易流血,不愛好罷了……”
“那怎麼成?還是要讓太醫院仔細配藥,你如今是萬金之體,半點馬虎不得。”
銀霜月輕輕的撅起嘴唇,湊近了吹了下,這動作是下意識的,自小銀冬磕著碰著,那時候沒有條件,也沒有銀錢去嬌氣看病,銀霜月便像這天底下所有的娘親一樣,吹一吹,揉一揉,道一聲“傷處吹吹,痛痛飛飛”也便就含混過去了。
她動作自然,表情心疼,從前銀冬覺得多麼的溫馨,現如今便覺得有多麼的磨人。
他罪孽的心思,是什麼時候從心中悄無聲息的滋生,以至於這兩年日複一日的瘋漲,就連銀冬也說不出具體,他隻知道,為了克製這種心思,他甚至平日裡根本不敢同長姐這般的親近,生怕自己萬一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說了不該說的話,便要頃刻間摧毀他們之間的一切。
“不行,”銀霜月擦好了流血的邊沿,還是見之觸目驚心,輕擰眉心道,“你等著,長姐這便傳太醫來此處,外麵酷熱,蠅蟲正是泛濫的季節,莫要帶著傷出去。”
這傷處若是在旁人身上還好,就連她見著莊郎官的人頭滾在地上,心中驚悸,生理性的不適,卻也不如這嬌嫩手臂的上的一道傷,來的讓她心口攪著的心疼。
銀霜月朝著門口正要張口,想叫平婉吩咐腳程快的小婢女快快去傳太醫,卻未等張口,後腦便被兜住,整張臉結結實實的壓在了玄黑色的龍袍之上,正和那吞雲吐霧的金龍臉對上了臉。
“唔……”她隻來得及發出了一聲悶在喉嚨的聲響。
銀冬實在是沒能克製住,膽大包天的將銀霜月的頭扣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實在是長姐那張臉,那張泛著為他痛苦和揪心的小臉……和他先前在沐浴湯池中做的那個夢詭異的重合。
太過讓人受不住了。
“長姐……”銀冬輕啟嘴唇,像在哪沐浴湯池的夢境之中一般,聲音低啞的開口,“不可……”彆用這樣的表情這樣對著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銀霜月則是瞪著眼睛,被摟的有點犯傻。
姐弟兩個確實向來親厚,但是年長之後,自然而然的便會保持在一個合適的距離之內,並非刻意為之,而是人之常情。
但是此時此刻,兩個人這樣相擁,怪異的氣氛無聲的蔓延開來,尤其在銀霜月滿腦門子疑惑,推了銀冬一些卻沒推開的時候,也有些僵硬了。
她甚至能夠聽到她所靠的,對她來說堪稱陌生的成年男子寬厚的胸膛之中,傳來足以媲美鼓點的激烈心跳。
“冬兒……”銀霜月按著銀冬的胸膛,又推了一下。
銀冬麵色緋紅,卻不是羞澀,是過於激動,他魔怔一樣的伸手摟住了人,如何舍得這樣就放開?
他索性摟的更緊一些,兩隻手都環住了銀霜月,將她密密實實的摟進懷中。
閉上眼睛,喉結滾動數次,才勉力壓製住心中欲衝出牢籠的魔鬼,開口道,“長姐……你可還記得,那年冬天,你我進山去下獸夾,我卻不慎被獸夾打傷了手臂嗎……”
他腦子沸騰如一鍋熱油,卻還得竭力的分散出精神,去回憶往昔,“那時長姐便也是這般的為我焦慮著急,頂著大雪,深更半夜,求遍了山下小鎮的大夫。”
雖然兩個這姿勢太過了,但是果然,銀冬一提起這個,銀霜月便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銀冬適時的將自己黏在長姐身上的手臂勉強用意誌力撕下來,拉開到合適的距離,忍到發瘋的眼淚,卻抑製不住的落下來,倒是恰好將他有些猙獰的眉目顯得不那麼突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