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霜月呼吸都跟著一窒, 更加地不敢表露她已經醒過來了,壓下心中驚慌,儘量控製自己的呼吸綿長平緩, 繼續專注地聽著這黑漆漆的屋外不遠處的兩個人說話。
“莫說是上鉤, 怕是換命也換得。”接話的人聲音也壓得低, 但相比問話的人, 清越許多, 不帶著砂石磨過的那種粗糲感,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也有種濃重的熟悉感。
這可真是邪門了, 銀霜月恍惚記得,拿刀背敲她後腦勺的是已經回了西北的大將軍胡敖, 這怎麼又來了個熟悉的,她到底是在哪裡聽過?
這人的話音一落,便又有個人接話,“你曾說小皇帝是因為長公主想要招我為駙馬才對我動了殺機, 可我看方才的人,分明就是小皇帝身邊的暗衛,似乎在追殺她, 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人一開口,銀霜月便聽出了他是胡敖, 胡敖在她昏迷之前喊的那一聲太有辨識度了, 胡敖嗓音許是在軍中久了, 每每給將士訓話的時候, 都刻意地灌注上內力,生怕將士們聽不清。
這會這一句話,和先前的那一聲“殺”一般,也灌注了內力,聲如在耳邊響起,十分的具有辨識度。
銀霜月聽到招胡敖為駙馬的事情,心下一沉,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她的意思才到銀冬那裡,便被掐斷了,若說除了銀冬和她之外,就隻剩平婉,而平婉是銀冬的人,斷然不可能外泄,銀霜月心中隱隱對屋內說話的另一個人有了猜測。
這時清越一些的聲音再度響起,“將軍難道未曾看出,那群人根本不是在追殺,而是在對假招式嗎?想來若是我們不半路截胡,長公主必然也會安然無恙地回到皇宮,隻是驚嚇罷了,小皇帝慣常用的招式。”
他說了這番話之後,銀霜月總算是根據那一點熟悉之感,還有她曾動了心思要招胡敖為駙馬的事情,猜到了這個人是誰,畢竟除了銀冬和她之外,唯一知道這件事,也隻能是始作俑者,勸說她對胡敖動心思的人——國師廖亭。
這劫匪的陣容頗為強大,銀霜月一時間震驚不已,國師不是自請去地方賑災了?怎麼這時候會出現在皇城附近,還乾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
銀霜月一腦門子霧水,一個大將軍,一個國師,都領命而去,卻不去各司其職,反倒偷偷跑回了皇城附近,來劫持她,這到底是什麼毛病
銀霜月許久沒動這樣多的心思,一時間亂糟糟,費力地捋順,她記得銀冬頭次對著她撒癔症的那晚上,確實曾說過,在胡敖回西北的路上,設立了十二道埋伏。
可當時銀冬也說了,胡敖並無汙點,他沒有動手的打算,那天銀冬是不是故意在嚇唬銀霜月,是不是真的動了殺胡敖的心思,都可以不管,唯有一點,銀霜月始終從無質疑,那便是倘若胡敖真的不曾犯罪,銀冬絕不可能截殺忠勇之臣。
難不成銀冬真的因為她曾經動的那一點心思,便不管不顧地要截殺胡敖?
銀霜月根本不信,銀冬曾與她一道流連在世間,民間疾苦,兩人算是飽嘗。他在絕境對天起誓,來日登基必為明君,絕無可能殘殺忠良。
難不成這胡敖也犯了殺頭之罪?
銀霜月思及此,心緒複雜,她或許不懂銀冬為什麼偏偏對著她動心思,不懂他為了所謂的兒女私情尋死覓活,也看不上他許多極端手段,但是銀霜月從不會懷疑他的本心,那是她從小帶大的孩子,無論如何改變,本性永遠不會變。
所以她隻淺顯地聽了兩句,便已經在心中給胡敖定了罪。
想來他是在被截殺的途中逃脫,滿心憤恨地回到皇城,企圖伺機報複,她剛醒過來的時候,外麵的除了胡敖和廖亭之外,第三個粗糲的聲音說的那句,“用她來做誘餌”便是證據。
可胡敖是這般,那自請賑災的國師又是為何出現在這裡,為何會同胡敖勾結在一起……哦!
銀霜月猛地想起了,先前她約見廖亭求取命格所解的時候,他便是極力地推薦胡敖,這樣看來,難不成兩人是早有預謀?!
目的是什麼?利用她引誘皇帝……殺之!
那便是……謀朝篡位!
幾句話的功夫,銀霜月便在心中給外麵說話的三人定下了誅滅九族的大罪,由於過於震驚,她掙紮間眼睛上蒙著的布巾掉了,而那三人卻還在繼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