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每一次,夢醒之後,他的心便要再被碾碎一次。
她寧願窩在這山野鄉村,寧願和個平平無奇的鰥夫成婚,都不肯多看他一眼,到底他哪裡不如那個喜愛施虐殺妻的畜生?!
銀冬心中憤懣難抑製,可他這火憋在胸腔之中,循環往複,卻沒有發泄口能夠釋放消解。
長姐就在麵前,他不能,更不敢。
他甚至不敢貿然上前,近鄉情怯,他一連幾天都沒有休息,現在確實有些精神恍惚,他生怕麵前這是夢。
銀霜月聽到有人進屋,卻沒聽見人說話,隸術今晚進來了好幾回,每次都是絮絮叨叨的,怎麼這次不說話了,難道是醉得厲害?
銀霜月仔聞嗅,屋中確實有酒氣……那更好下手,她不由得伸手扶了下被子,那下麵,是她找工匠修複好的簪子。
銀霜月等了片刻,“隸術”竟然還沒說話,也沒到她的跟前來,像每一次一樣,總是試圖親近她。
她心中感覺有些奇怪,但也未曾多想,事到如今,趕緊將人解決了,趁夜逃出才是正事,於是她主動出聲道,“夫君,可是喝了太多的酒,醉了?”
銀霜月想要引誘殺人,聲音必然是和平日裡完全不同,甜膩了不止一個調子,縱使她的嗓子不好,聽著有些奇怪,卻也能夠聽到其中的曲意討好。
銀冬本來在隔著桌子望著銀霜月出神,驟然間聽到她叫夫君,還用這種他從來未曾聽過的溫軟語調,他整個人劇烈地一顫,腿都跟著軟了片刻,扶住了眼前的桌子。
但是隨即他就意識到,這聲音不是對他,這稱呼更加不是對他,自從他徹底暴露了心思之後,長姐對他不是長籲短歎,就是咬牙切齒,何時有過這樣的語調。
夫君……
銀冬繃緊了整張臉,繃得近乎扭曲,這兩個字,他都未曾期待過從長姐的口中說出,更沒敢想過長姐有一天會對著他說出,這是多麼深重的奢望,卻沒想到,不過換一個人,無論是誰,長姐也能這般的溫柔小意這般的似水柔情!
為什麼?!憑什麼?!
妒火焚身,銀冬越過桌子,快步走到銀霜月的身邊,抬手便要掀開她的蓋頭,卻在掀到一半的時候,驟然間停住了動作。
他想到什麼似的,那一身熊熊燃燒到近乎將他吞沒的妒火,竟然瞬息間便壓了下去,他又放下了蓋頭,側頭朝著桌邊走了兩步,抬手拿起桌上的酒壺,在精美的酒杯斟滿,接著輕輕閉了閉眼,緩緩籲出一口氣,拿起了酒杯,半蹲在銀霜月的身邊,將酒杯塞在了她的手中。
銀霜月蓋著蓋頭,雖然看不到屋中大部分的東西,卻能夠下視,看到低一些腳邊的東西,她順著蓋頭垂頭,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酒杯,也看到“隸術”半跪在她的麵前,大紅色的喜服不知道用了什麼絲線繡的什麼圖樣,竟然在這不甚明亮的燭光之下,晃了下她的眼睛。
銀霜月眯了眯眼,突然間有種熟悉的感覺,但隻是瞬間,她還沒來得及細想,手肘被人托了起來,身著紅色喜服的手肘繞過她的手,推了推她。
這是要喝合巹酒,銀霜月了然,心中怪異感更多了一些,隸術向來特彆能絮絮叨叨,這會兒喝合巹酒的時候,應該要絮叨個一堆的,卻竟然一聲未吭,隻是催促她。
“夫君,你為何不說話”銀霜月端著酒杯,出聲問道。
每一聲夫君,都像是插在銀冬心頭的一把刀,他想發火,想要質問銀霜月,但他知道,隻要他敢吭出一身,必然會被長姐聽出來,他竭力忍耐,咬得自己嘴唇通紅,也沒吭一聲。
他想同長姐喝下這杯合巹酒,想要接著這不屬於的婚禮,和他心愛的女人偷偷許下個恩愛永不離。
於是他又推了下銀霜月的手,示意她趕快喝。
銀霜月在蓋頭之下抿了抿唇,眉頭也微微皺起,這確實有些奇怪,平時磨磨唧唧比容娘還能說的人,這新婚關頭上卻不說話了,開始裝啞巴,說喝多了也不太對,銀霜月故意將他灌多過,真的喝多了更能絮叨。
但是她也隻是遲疑了一下,就釋然了,不能用尋常人的思維去衡量隸術,畢竟他是個變態,誰能拿捏變態的心思呢……所以她挽著身著紅色喜服的手臂,將酒杯送到了自己的唇邊,卻沒有喝下去,而是儘數倒進了早早就藏在了衣襟處的手帕上。”
誰知道變態害人之前是不是要先下藥,銀霜月警惕著他,今晚上屋子裡的食物,酒水,她都沒有碰過,還一直注意著氣味變化,甚至提前幾天就已經托人尋來了解百毒的藥,不知道好用不好用,但備著總是好的。
她不光在脖頸處備了錦帕,袖口還有呢,無論這蓋頭是否掀開,她都能將酒倒掉。
喝完之後,銀霜月裝作抹了抹嘴,輕咳了一聲,將空杯子遞出來,銀冬喝了杯中酒,再看銀霜月的酒杯空了,臉上漫上了狂喜。
長姐同他喝了合巹酒!
生生世世共白頭……銀冬抓著銀霜月的手,無聲地嘴唇開合,鄭重其事地說下了這句話。
他身為萬民之王,卻卑微跪在地上,不敢出聲,不敢讓長姐看到他,卑微至極,卻滿心歡喜。
銀冬抓著銀霜月的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緊得銀霜月都疼了,他卻還不敢說一句話,生怕一旦打碎了這個虛假的平和,長姐便要對他橫眉冷對。
銀霜月手被捏得很疼,恨不得現在就拔出簪子,把人勒死算了,卻自己的能力到底是有限,這種勒脖子致死的殺人方法,要是力氣不夠,就隻能出其不備,銀霜月細胳膊細腿,細腿還有一條到現在也沒好全,沒辦法,隻能憑借讓她最糟心的“美色”誘惑著麵前這人放鬆了警惕,才好下手,
於是銀霜月低低地咳了聲,抽出了被捏得生疼的手,隔著蓋頭主動攀上麵前人的肩膀,“夫君,合巹酒已經喝了,你將蓋頭挑了吧,我被頭飾壓得脖子疼。”
銀霜月說完之後,手指順著麵前人的肩膀,一點點地攀到他的脖頸,在他側頸的皮肉上輕劃了下,勾引意味十足,“時候也不早了,我聽著外麵賓客已散,我們也快些歇息吧……”
這是銀霜月一輩子能說出的最肉麻的話,她也從來沒嘗試過對著任何人這般模樣,心中想著這是最後一回,等到她將隸術解決,就聽那光盛廟的死鬼住持之言,放下屠刀,遁入空門去。
她卻不知道,她這樣的引誘,不過輕輕一下,不是像長輩般撫摸,而是帶著情愛意味的撩撥,就這麼輕輕一下,就已經帶出了銀冬的三魂七魄。
他強忍住嗓子裡的哼聲,側頭躲了下銀霜月的手指,脖頸一片,霎時間紅得通透。
他有多麼受用銀霜月這般,便就有多麼憎恨她對著“彆人”這般,嫉妒像見血封喉的毒藥,他嘗到了嘴裡的腥鹹滋味,卻失去了味覺,不知道自己咬破了自己哪裡。
銀霜月能聽到麵前人加快的呼吸,“隸術”卻還是沒有動作。
“夫君”銀霜月再度叫了一聲。
銀冬終於動了,他的唇色豔紅,染上了自己的血卻不自知,他的眼尾一片嫣紅,那是他強忍著眼淚的結果。
他抬起帶著細碎戰栗的手,輕輕地撩起銀霜月蓋頭的一角。
一點點向上,銀霜月心裡鬆口氣,又習慣性地去摸她坐著的被子下的簪子。
但是視線落在抓著蓋頭的手指之上,卻突然間愣了下。
隸術的手指銀霜月從未曾仔細看過,確切說,隸術長什麼模樣,銀霜月都沒有上心過,但隸術好歹是個工頭,就算常年隻是記賬,不需要做活,手指不會有什麼繭子,也不至於太粗糙,但銀霜月卻沒注意,他手指竟然這般的修長白淨……
她心中被忽視的那種怪異感又升起來,蓋頭被掀開了一半,燭光晃著麵前人袖口,銀霜月眼睛又閃了閃,金絲暗線!
銀霜月猛的伸手去抓麵前人的手,冰冰涼涼的,如蛇身一般滑膩細嫩,這絕不是每次在她肩頭殷勤捏揉的那雙力道厚重的,帶著男人獨有的寬厚溫熱的手掌!
她揚手便要掀開蓋頭,手腕卻被抓住,掀到一半的蓋頭落下,銀霜月被麵前這人傾身壓倒在鮮紅的錦被之上。
頭頂繁重的發飾硌得她生疼,她悶哼一聲,蓋頭卻依舊搭在她的眼睛之上,隻是露出了半張白皙無暇的下巴。
“你……唔。”
銀霜月的話被銀冬堵回了嘴裡,銀霜月呼吸一窒,很淡很淡的檀香味道,順著身上之人穿進鼻翼,銀霜月震驚得微微張口,卻簡直像是在迎合一般,正讓無處發泄,滿腔憤恨怨念的銀冬趁虛而入!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