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淩抬手,指尖停留在女人鼻子上。
明明想去探女人的鼻息,卻又遲遲不敢。
良久後,他才將指尖放在女人鼻尖。
感受到了微弱的氣息,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你有沒有發現你家主子的體溫比回宮時更涼了?”裴玄淩微微側頭,問站在一旁的春杏。
“是啊,小主的身子一日比一日涼。”春杏連連點頭,“不僅如此,每日喝藥也喝得越來越少了,起初小主還能勉強灌進大半碗藥,後來隻能灌進小半碗藥,這幾日竟隻能灌下幾口,其餘的就全都順著嘴角流出來了......”
聞言,裴玄淩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在這之前,他請了太醫禦醫給女人看病,那些太醫跟禦醫和之前一樣,都說不出個名堂。
因此,他便認為她的情況和之前一樣,昏迷幾日就會醒來。
可現在細細想來,這一次似乎哪哪都和之前不一樣。
之前她昏迷的天數從未超過十日,可這次已經昏迷十日了。
而且,之前她一旦昏迷的時間長了,就會因為極度痛苦呈半昏迷半醒狀態。
這次她昏迷的時間最長,按理說要比之前都要痛苦,但她並沒有疼痛到說胡話的半醒狀態。
再就是她之前昏迷時,身體不會冰涼,這次卻冰涼得可怕。
思及此,裴玄淩立即下令:“黃得昌,你出宮一趟,宣蔣重錦和青黛進宮!”
“是,奴才這便出宮一趟。”黃得昌立馬挽著拂塵出去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青黛和蔣重錦先後趕到了詩月閣。
首先趕到詩月閣的是青黛,和她一起進宮的,還有十一爺。
兩人一進詩月閣內室,就朝裴玄淩行了跪禮。
裴玄淩走到十一爺跟前,一把扶起了十一爺,“聽老六說青黛解了你體內的毒,你近來可好些了?”
“謝皇兄關心,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十一爺看了眼屏風內的那張床,“皇兄這次請青黛進宮,可是讓她給蔣側妃看病的?”
裴玄淩點頭“嗯”了一聲。
“......”十一爺則轉頭朝青黛示意一眼,青黛就坐在了床邊,開始給蔣詩詩診脈。
至於十一爺和裴玄淩,則坐在屏風外的圈椅上等待診斷結果。
片刻後,青黛神色凝重的來到裴玄淩麵前,“皇上,蔣側妃的情況和之前一樣奇怪,除了失血過多,身體虛弱之外,脈象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裴玄淩也覺得蔣詩詩和之前一樣,如今青黛也這麼說了,他淡淡問:“如此說來,她是不是和之前一樣,是沒有生命危險的?”
“......”青黛沉默了幾息,而後搖搖頭,有些難過地說:“雖然她的情況和之前差不多,但她的體溫過於冰涼,氣息薄弱,瞳孔散大...這些...都是生命臨終的預兆......”
說到最後,青黛嗓音更咽。
在她看來,蔣側妃是個很好的人,也是她的好朋友。
那樣好的一個女子,怎會命薄如花呢?
此話一出,內室的氣氛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裴玄淩薄唇緊抿,一顆心因為青黛的一句話提到了嗓子眼兒,連帶著胸腔一陣一陣地抽著疼。
沉默了良久,他才問青黛:“以你的醫術,是否能治好她?”
青黛無能為力地搖搖頭,“我雖醫術尚可,卻也不是什麼病都能治好的,關鍵是蔣側妃的病情找不到緣由,沒法對症下藥。”
“而且,以蔣側妃現在的情況,最多活不過三日,我隻能開個藥方,吊著她的命,幫她延長三日的壽命......”
“皇上,蔣大人來了......”就在這時,小全子進來稟報。
於是,裴玄淩遣散了十一爺和青黛,讓人把蔣重錦宣進了內室。
十一爺、青黛前腳剛離開內室,蔣重錦後腳就進了內室。
他一進內室,就見素來沉著冷靜的皇上眉頭緊蹙,好似被什麼事所煩惱。
奇了怪了,在西夏國打仗時,便是吃了敗仗,或是碰到再困難的事情,他都沒見過皇上這般煩惱的模樣。
“臣...參見皇上。”蔣重錦掀開袍角,行了跪禮。
然而,他等了好半響,都沒等到任何回應。
不由得抬頭一看,就見皇帝仍保持著剛才的坐姿和神情。
“皇上,蔣大人來了。”還是邊上的黃得昌小聲提醒,裴玄淩才回過神來,朝蔣重錦說:“你來了......”
說話時,男人朝蔣重錦擺擺手,示意蔣重錦起來。
蔣重錦:“不知皇上召見微臣所為何事?”
“詩詩已經昏迷十日了,朕想讓你給她算算。”裴玄淩指了指床上的女人。
“什麼?詩姐兒昏迷十日了?!”一時間,蔣重錦的神情變得和裴玄淩一樣凝重起來,“既如此,您該給她請禦醫才是......”
“軍醫、太醫、禦醫,朕都請過了。”裴玄淩指了指外頭,“還有十一身旁的青黛剛從這離開,想必你適才也看到她了。”
蔣重錦:“那他們都怎麼說?”
“詩詩的病古怪得很,他們都瞧不出緣由。”裴玄淩眉頭緊蹙,“便是青黛那樣的神醫,也瞧不出緣由,隻說...隻說詩詩沒幾日的壽命了,所以朕才想著讓你給她算算......”
聞言,蔣重錦再也顧不上其它,立馬叫了候在外頭的仆人和下屬,讓他們把占卜的家夥計拿進來。
皇上每次召見他時,多是商議政事,或是讓他占卜吉凶禍福。
所以,今兒來這之前,他還以為皇上會讓他占卜朝廷之事,所以特意帶了占卜的工具。
不曾想,竟是讓他占卜詩姐兒的壽命。
約莫一盞茶後,裴玄淩遣散了內室不相乾的人,最後隻他們二人坐在內室的半圓桌旁。
那桌上擺了吉凶八卦圖,龜殼,石子等工具......
蔣重錦先是按照蔣詩詩的生辰八字掐算了一下,接著就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可算出什麼了?”裴玄淩見蔣重錦神色不對,不由得出聲詢問。
“唉...實不相瞞,我曾多次給詩姐兒算過命,每次都是算出她早已離世,這次也是一樣。”蔣重錦無奈地搖搖頭。
“早已離世?”裴玄淩眸光微轉,“你算出的離世時間,是什麼時候?”
“就是她患厭食症那一年......”
裴玄淩瞳孔一震,接著失望地問:“如此說來,你豈不是沒法給她算現在的陽壽了?”
“倒也不是全無辦法。”蔣重錦將手放在桌上的龜殼上,“算命不行,臣隻能試試卜卦了......”
於是,蔣重錦轉而用龜殼和石子卜卦。
不多時,蔣重錦看著桌上的龜殼和石子,神色更加凝重了,且凝重中透著哀傷之色。
這次不等裴玄淩問他,他就心情沉重地說:“皇上,看來青黛姑娘的診斷是對的,根據臣的占卜,詩姐兒確實隻有幾日的壽命了......”
“......”就連蔣重錦都這麼說了,裴玄淩心下一沉,“那你可算出她是因為什麼原因引起的?”
“......”沉默了良久,蔣重錦才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詩姐兒應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蔣重錦點頭“嗯”了一聲,“其實...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發現她的變化,她變得比以往優秀了許多,隻是我一直不想也不敢認清這個事實罷了......”
“您呢,您可有發現她與以前有何不同,或者說,她從什麼時候發生變化的?”
他之前擔心皇上會因此覺得詩姐兒是妖女,便從未和皇上提及過此事。
現在,確定皇上對詩姐兒的感情不會因此有所改變,他才敢和皇上道出實情。
聽蔣重錦這麼一說,裴玄淩擰眉深思了一會才說,“她剛進宮時,身子就挺弱的,後來又患上了厭食症,朕也就沒有多留意她,如果非要說變化的話,應當要從建元二十八年說起......”
裴玄淩微微停頓了一下,腦海裡回憶起以往的情景。
“建元二十八年初,朕打了勝仗回東宮時,她就大變了樣,從瘦骨嶙峋變成了東宮最圓潤的妃嬪,當時朕還以為母後又往東宮塞了新人,結果一問才知道是她。”
“自那以後,朕發現她的性子也有所變化,以前她和東宮那些妃嬪一樣,變著法子的邀寵或爭寵,後來她雖然也會爭寵,但更像是做做表麵功夫,讓她看起來和東宮妃嬪差不多罷了。”
“而且,她還變得格外貪吃,身為一個女子,她的食量竟是比朕和那些習武之人還要大......”
“不僅如此,朕還發現她總是無意間幫朕避禍,且每次幫朕避禍後,都會昏迷或咳血,這一次,朕以為她和之前一樣,昏迷幾日就會醒過來,誰知竟是一直昏迷不醒......”
“......”
裴玄淩接連說了蔣詩詩許多變化,蔣重錦都聽進去了。
“您說您當時打仗回宮時,她就已經發生了變化,這麼說來,在那之前她應該就有了變化。”蔣重錦想了一會,“如果臣沒猜錯的話,應當就是她患厭食症病重時換了個芯子。”
裴玄淩挑眉:“換了個芯子?”
蔣重錦:“我曾聽祖父說過,他在世時曾遇見一名奇怪的男子,他的情況和詩姐兒的情況差不多,那男子因為常常離奇昏倒吐血,一開始大夫都說沒事,他們一家人也就沒當回事兒。”
“直到後來,那男子再一次吐血昏倒時,一直沒能醒過來,他家尋遍當地名醫,那些大夫都說不出什麼名堂來,隻說讓他們處理後事,於是,他們一家人就找到了我祖父,想通過玄術救他。”
“事實證明那人根本不是病。”蔣重錦回想起祖父曾說過的話,“當時我祖父給他算命時,卻發現他早在幾年前就陽壽已儘,祖父便懷疑他是從異世界過來的,接著占卜時,發現他就隻有幾日的壽命了......”
“那就沒錯了,詩詩的情況和他是一樣的。”原來不是病,難怪禦醫和青黛都診不出緣由,裴玄淩迫不及待地問:“那名男子後來怎樣了,你祖父可救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