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進入六月,亦是穩穩當當的一個黃梅季。
全城都濕漉漉地泡在水漬裡,今天周一,言晏特地起早了些,二樓臥室外的露天平台上這些日子也不曬衣服了,她站在上麵,一邊刷牙一邊任由泠泠的微雨趕一趕瞌睡。
街巷裡早有了各家的庭掃塵除聲,也有來往的小車聲、鄰居的晨起寒暄聲。
言晏的視角,可以看到對麵兩戶人家夾巷之間,有一棵蓊鬱的夾竹桃,可惜,粉紅色的花,被雨打敗了許多。
“蓋章,生效!”
明明已經放空一般的腦袋,偏就,如訇然難料的雷,兩天前某人的話,又一次鑽進言晏的耳裡——
周是安伸手替言晏撩一撩沾在唇上的頭發,再閃身去開門。
母親和小舅進來,他們說了什麼,言晏全沒心思聽了。
言晏被謝冰慧盤問,到底怎麼回事,她有沒有吃什麼虧……
她悶聲搖搖頭,不經意間,目光彙上周某人的,他一臉局外人的自覺,任由他們一家子互訴驚心。
隻是,言晏覺得他的唇上,為什麼那麼水潤感,他為什麼頃刻間,覺得唇色紅了一個號。
接著,言晏就借口頭疼,拉著母親要回家。
言晏在家宅了整整一個雙休日。
外婆、母親、小舅輪流上來給她談人生險惡。
謝冰慧這遭沒什麼明裡暗裡了,直接問,和周是安,是誰招惹誰的?
言晏本來就為他那個莫名其妙的吻弄得心神不定,乃至她回來的那個晚上,洗漱躺床上了,還覺得舌頭上有那人的酒氣。
再被親媽這麼逼問,她實在難以應付。
“誰都沒招惹誰!”她蒙毛毯到頭頂,不想聽這些有的沒的。
“言言,周家那位小爺不是你能管得住的人,況且還比你大那麼多,我跟你說啊,我不同意!”
“嗯,我也不同意,行了吧,好了好了,我不舒服,我再說一遍,我和他什麼都沒有!”言晏說這話,是權當被狗啃了那一口吧。
謝冰慧拿女兒沒辦法,沒好氣地拍打她一屁股,臨下樓前還警告言晏,“彆以為我沒看見,你和他眉來眼去的樣子。你談戀愛我不反對,但是那個周是安
,就是不可以。”
“我不管他是好人歹人,家裡多顯赫矜貴,總之,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小舅也上來跟言晏說,星期五那晚,不是文煜想起來問周是安,也許他們還想不到這一點。他們也未必聯係不到言晏公司的人,隻是沒周是安那麼有效率。
周家這位二公子就是這樣,看上去一副淡泊名利的樣子,實際上,齷蹉不齷蹉、上層不上層的圈子人脈,他都可以信手拈來。
“言晏,你媽自己也是做生意的人,她不是不知道錢的好處;也不是不知道結個富貴人家的親家,人前人後有多體麵。隻是,周是安顯然不是你媽料想中滿意的姑爺。”
貧賤夫妻百事哀,是一說。
拋開年齡、見識,家世太過懸懸之差的話,也是一說。
謝冰慧嫌周是安這“姑爺”太矜貴的話,那麼,周家的人就會嫌言晏太淺薄。
左右是本糊塗賬,不翻也罷。
*
莫敬那杯裝糊塗的咖啡,言晏沒有告訴母親,她怕母親再去跟他牽扯不清。
不過周是安那邊好像就不那麼好說話了。
言晏一早進公司,就被Mandy叫進了辦公室。
“你怎麼得罪李修齊了?”
言晏一臉懵逼,這話是不是顛倒主謂賓了。
Mandy在跟的那個項目,被李修齊正式退案了。
對方一早也在他們官網對外競標的服務站上公布了最終競價的兩家供應商。
言晏有點覺悟了,她是被叫進來背鍋的。
在Mandy看來,言晏不過就是個漂亮了點的門麵而已。
但她沒想到,小妮子背後到底是誰在給她應援。
那晚,年總親自打電話給Mandy過問一個小職員,今天一早就收到李修齊的郵件,Mandy老套路的覺得,可能言晏矯情之下得罪了李修齊,或許還鬨得有些下不來台,這才年紹平都被驚動了。
至於始末究竟,Mandy隻是一早受了直接老板的一通罵,讓她放人回去原來的組。
老錢是什麼人,他見年紹平藏著掖著的一番說辭,半猜半聽,估摸著這丫頭真得被馮家那小爺看中了,不然馮淮生不會跟李修齊不依不饒,二男爭一女,最俗的戲碼,但什麼時候都不過時。
言晏再回蔡恒易這組的時候,辦公室的謠言,已經甚囂塵上了。
說Mandy的項目之所以被斃,是因為言晏得罪了對方采購老板,到底怎樣得罪了,眾說紛紜。
言晏枯坐了一上午,完全沒任何工作效率。
她對於這種悄無聲息的流言議論,太過在意,從格子間裡劈裡啪啦的飛速鍵盤聲裡,她都能猜到大家在落井下石些什麼。
一籌莫展之際,李修齊來電。
*
李修齊比莫敬小上幾歲,但論江湖資曆來說,他很難相信,這次栽在一個小女生手裡。
他那頭焦頭爛額,所以,話說得很長刀直入。
“我該慶幸,那天,沒有冒犯言小姐。”
李修齊說,他實在沒有想到,那天一個誤打誤撞,今下,要折了他前程與錢財了哦。
言晏不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