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是安蔑笑,“沒人告訴你,你自作聰明的樣子,很……”
他故意賣關子,言晏不高興聽,先他幾步進電梯。
周是安餘下的話,沒機會接著說了,電梯裡還有旁人,他們二人一前一後地邁進去,剛出電梯,他手機就響了,言晏聽出來是有公事了,周是安掛了電話,她就說可以自己回去。
周是安確實有應酬,純談事的場合,帶她去也不方便,她一個人回家,這不是多難的事,可是周是安還是拖泥帶水地再問了一遍,“你確定一個人可以?”
言晏不解風情地鄭重點點頭。
“明晚有時間嘛,一起吃晚飯?”
“唔。”言晏的聲音小到,風一陣能刮走了。
“去我那裡?”周是安繼續建議。
言晏即刻,一雙分明的眼睛望向他。
周是安伸手,右手食指圈一圈,在她腦門上略略用力地彈了一記,“都說了,你自作聰明的樣子,實在太笨。”
“還有你小舅,我明晚約了他。”周是安雙手入西褲口袋,很閒散的作派,“不和你娘家人表表態,恐怕我和謝禮賓這過節是過不去了,我從前待他的義氣,如今都被他揣度成彆有居心了。我一直等著他來找我呢,他也沉得住氣,始終不吭聲,看來我這晚輩是做定了。”
周是安半委屈半不情願的口吻,在熱風豔陽裡,儼然一副少年皮囊的狷介,再有,就是成熟心竅的清篤。
周末碰頭的餐廳是言晏訂的,周是安和謝禮賓都有公事要忙。
小舅對於周是安與言晏的事,不是不明了,正如前一天晚上,他對言晏說的話那樣,“沒錯,周家這位二爺擱一般人眼裡,確實是個好良婿的選擇。言晏,你是個大人了,也不存在你媽說的誰招惹誰那樣的氣話,隻是,先不說你了解不了解他,單論我,與他共事交往這幾年,也始終看不透他的脾性。說他簡單善類,你外婆都看得出他不儘然;說他有城府有算計,他和你的事,又正經八百地朝我低這個頭,這太不像周是安的性格。”
到頭來,小舅重重歎一口氣,“言晏,生意可以不做,我和你媽都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畢竟,年齡到了,談感情,我們也是期望的。
”
小舅的意思,言晏可以談感情,隻是,與周是安,他們就存疑了。
存疑還應下周是安的邀約?
當然,周某人那邊,也未必對小舅就沒怨言。
都是社會人。
言晏先到了預訂的餐廳,由一服務生往包廂領的時候,在廊道裡正巧兩位服務生會麵、耳語,“七號房的客人還在?”領引言晏的這個服務生小妹問其同事。
“嗯,……,好像醉得不輕,經理關照,不準任何人敲門打擾。”
“趙嶺大大會回來接他朋友吧?”小妹再好奇。
“你安分點……”同事淺笑,擦肩過去。
言晏本無心聽,隻是偶然接受到了一個很難不好奇的信息,進了她預訂好的這間包廂,正好是服務生口中七號房的對門。
“那個……不好意思,”言晏儘量顯得自己不那麼八卦,“你剛才口裡的趙嶺是不是……”
服務生小妹上一秒畢恭畢敬的侍者姿態,頃刻破功,難掩雀躍之色,如遇知音一般,“您也是大大的粉絲?”
“額,你彆是什麼娛記吧?我不能告訴你,我們不可以隨便透露客人信息的。”妹子又突然冷靜下來,頭腦風暴般地揣測言晏問話的用意。
可是她的話,等於不打自招。
原來真是趙嶺。
再一次與大大在三次元裡,算是碰會上,言晏沒迷妹的竊喜,有的隻是,太巧的感歎。
她還想著,待會要不要告訴周是安這一茬。
儘管他們未必能碰的上。
……,對麵廂房裡,醉得不輕的朋友,是……
冷氣幽浮的廂房裡,言晏喝幾杯熱茶,薄出了一層汗。離他們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周是安一個做東的,遲遲不到。
言晏頭一次覺得自己卑劣,她不想告訴他,她遇到他從前的故人了。
又或者,他們已經在外麵不期然碰上了。
言晏最後被幾杯釅茶灌滿了胃,她坐不住了,想出去透透氣,想看看周是安到了沒。
廂門剛被她拉開,對門一個身高腿長的影子也從暗處邁步出來,幾乎是同時。
言晏也幾乎同時,輕出了口氣。
不是趙嶺,亦不是女人。
對方是個保養得當,但卻也看得出些年歲的男人,四十歲開外的樣子。清瘦白皙,通身
有養尊處優的氣度,周正的一張臉上,眉眼裡藏很多審時度勢的睿智。
言晏這番打量對方,已然很唐突了,偏偏她還站在門口,逡巡不定的樣子,對門的男人眼風稍稍帶過她一眼,熟視無睹般地掠過她,平淡地如看再尋常的一花一木,一字一眼。
“舒先生……”
是趙嶺。
趙嶺先生踱步過來,接過對門這男人挽在臂彎上的西服外套,很是謙卑的口氣,“好些了嘛?”
舒姓男子沒有說話,再注意到趙嶺看向言晏時的驚愕,眉間的惑色再濃了點。
“認識的?”那人聲音低啞,開口打斷了趙嶺的錯愕。
趙嶺一秒收回心神,他鮮少這樣對路人或粉絲,太失風度。
言晏自知沒什麼交情可以上前與趙嶺寒暄什麼,就稍稍一俯身算作禮數,離開了他們。
*
舒行亦在生意場上不沾酒,這是他應酬圈內都知道的,也沒人敢追著他喝一杯。
今天灌醉他的,是他自己。
本來簡單給他洗塵的一頓午飯,生生把包廂征用到了晚上,趙嶺知道他心裡不痛快,作為晚輩也隻能鞍前馬後地跟著,不聞不問。
後座上的人,手上反複翻著一盒薄荷糖,鐵皮盒裡的糖,窸窸窣窣地被他來回把玩著發出聲響,司機問副駕上的趙嶺去哪裡?
趙嶺默聲後視鏡裡瞧一眼舒行亦,後座上的人很敏銳地彙他一眼,“回吧,頭還是不舒坦。”
趙嶺知會司機一聲,再接上舒行亦的話,“我喝多了都煮一杯檸檬可樂,待會給你也試試?”
“那是騙你們小年輕的,對我老人家未必有用。”
趙嶺聽他還有心情敷衍幾句,也就隨著他懈怠一會兒。
沒成想他還是把話題兜回來了,“很麵生的臉,不像你圈子裡的人。我是說,剛才在裡麵……”很顯然舒行亦瞧出了趙嶺的微微局促。
他為何局促,不過是有點怕,舒行亦和那個周是安碰上罷了。
“是,……,上次音樂會,周是安領過來,見過一次。”
舒行亦不再說話。
趙嶺知道今天這樣的情境裡,他不該提舒行亦不痛快的人的,可是,這趟回來,他直覺,舒先生,始終還是要不痛快的。
“她在花都酒店。”趙嶺再告訴後座上的人,她不與他一塊住了。
“由她去吧。”
舒行亦的話一出,趙嶺聽見,那盒一直被某人信手把玩的糖盒,停住了糖粒滾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