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盧希寧聞著騾車裡永遠揮不散的怪味,說道:“哥,你看到沒有,納蘭府的馬車真大真豪華啊,納蘭容若也很體貼,知道我們沒有車馬,還特意派人送我們回去。”

盧騰隆卻眉頭緊鎖,說道:“妹妹,我先前又仔細想過,倒覺著先前是我看走了眼,興許納蘭容若不是兔兒爺。”

盧希寧啊了聲,“為何?”

盧騰隆分析道:“先前見麵的時候,我注意到納蘭容若一直在看你。我對他笑,他也沒有理會,而且波瀾不驚的樣子。我長得如此俊秀,以前也曾是京城的風流人物,我們也碰到過好幾次,他居然不記得我,還問我是不是騰隆兄,看來他沒有將我放在眼裡。他若是兔兒爺,應該看我看得目不轉睛才對。就像我看到了美人兒一樣,你嫂嫂不在的時候,我總會看得挪不開眼。”

也對啊,同性相吸,盧希寧瞬間高興起來,說道:“他不是兔兒爺不是正好,他長得這麼好看,與我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盧騰隆重重歎息一聲,語重心長說道:“妹妹啊,你怎地這般天真,他就是不是兔兒爺,也肯定有彆的隱情。你說好好的男人,為何就不成親,連通房小妾都沒有一個?紅袖添香夜讀書,這是多風雅的事情,要是我讀書好,阿瑪肯定給我配無數的紅袖來添香。還有,他寫詩!”

盧希寧更不理解了,問道:“寫詩怎麼了?”

盧騰隆哎喲一聲,“妹妹啊,你讀了那麼多書,不知道詩人寫詩,都是因為鬱鬱不得誌嗎?納蘭容若出身好,從小長大一帆風順,你說他有什麼不得誌的?除了情一字,再無他解。”

盧希寧不懂詩人為何要寫詩,她也不懂詩,對於盧騰隆的說法,還是保持懷疑態度,說道:“也不一定吧,說不定就因為喜歡詩呢?”

盧騰隆讀書不好,向來不喜歡詩詞,主要也是讀不懂,撇嘴道:“誰會喜歡詩,酸得很,就是一堆詞湊在一起,還要讓你猜,誰知道他寫的是什麼!照著他的身世,不用考科舉就能出仕,就像我一樣,靠著阿瑪得到了兵部的差使。納蘭尚書也是靠著身世,照樣做到了大官。至於納蘭容若,我姑且猜他有誌氣,想靠著自己的本事入朝為官吧,那他為何要寫詩,還都是些酸不溜秋的詩,他該寫策論文章才對。妹妹讀過他的詩沒有?”

盧希寧搖搖頭,盧騰隆說道:“我回去找給妹妹看,他寫的詩詞酸得掉牙,我都不知道好在哪裡。我們再分析一下,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盧希寧覺得盧騰隆說得很有道理,也很好奇納蘭容若為何這個年紀還沒有成親。

她聽張婆子說過,旗人成親都早,康熙十二歲就大婚了,旗人姑娘十三歲就得進宮選秀。像她十八歲還未成親的,在京城已經是難得一見的老姑娘。

回到家,李氏正站在正屋門口朝外張望,臉上已經怒意隱隱,見到兄妹倆進門,生氣地道:“你們去了哪裡,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盧騰隆乾笑著,扯著盧希寧繞開李氏朝正屋竄去,說道:“吃飯吃飯,我都餓了。”

李氏跟在兩人身後進屋,厲聲道:“你是哥哥,成天拉著妹妹到處跑,她都快成親了,你可彆惹出什麼禍事來!”

盧騰隆雙手亂搖,說道:“不會不會,快打水來洗手,妹妹說飯前一定要洗手。”

李氏冷哼一聲,眼神懷疑打量著兩人,喚來下人打了水來,兩人洗完手,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平時家裡都吃些蔬菜,隔一天才吃點肉。盧希寧見今晚桌上不僅有醬肉,還有糖溜魚片,開心地道:“好豐盛的飯菜。”

盧騰隆也跟著道:“今天可是什麼節日?”

李氏沒好氣瞪了兩人一眼,神色柔和下來,說道:“妹妹快坐下來吃吧,嫂子以前對不起你,沒能讓你吃好喝好,如今你快要出嫁,希望還能彌補一下。明天我帶你去布莊,扯些布回來做幾套夏衫,你的衣服都洗得發白了。”

盧希寧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袍,她喜歡素淨的顏色,不過青色的細布多洗幾次,有些地方就開始泛著灰白。她也不在意,說道:“沒事,能穿就行,舊衣衫穿著舒服。”

李氏神色黯淡,當年盧希寧穿著都是些緙絲,最好最時興的綾羅綢緞。她在八仙桌上坐下,輕歎道:“人靠衣裳馬靠鞍,你穿成這樣出門,那些勢利眼見著了,會看輕你。如今賜婚的旨意已下,隻怕全京城都知曉,丟的不隻是你的臉麵,還有納蘭府的臉麵。”

盧希寧咬著筷子,猛地轉頭看向盧騰隆。他倒好,穿著衙門的補服,胸前繡著的海馬雖然已經褪色,到底與普通常服不一樣,九品大的芝麻官也是官,代表著身份。

盧希寧記性好,她回憶著納蘭容若的穿著,他頭上戴著青色錦緞涼帽,身上穿著青色錦緞常袍,腰上彆著一塊翠綠的玉佩,腳上穿著緞子軟靴,繡花她沒有看清,整個人看上去清爽又乾淨。

再加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她猜那就是人靠衣裝出來的貴氣,至少那塊玉佩就很值錢。

她放下筷子,眼神頓時凝固住。她平時也沒有注意,拿到什麼穿什麼,現在才發現,她的衣袖已經磨得發白,而且破了幾個洞。

納蘭容若會不會覺著她太窮,出門丟了他的臉,所以才要用馬車送她回家,不讓彆人瞧著了她的寒酸?

她還拒絕了他的相送,他會以為她故意的吧,看來她是徹底得罪了他。

盧希寧不禁心更虛了,根本不敢看李氏,腦子轉得飛快,要怎麼跟納蘭容若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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