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2 / 2)

李氏垂下眼簾不做聲,盧希寧笑起來,說道:“不能浪費糧食,吃太撐的話,對身體也不好。”

覺羅氏從不管什麼浪費不浪費,她自小就金尊玉貴養著,什麼都不缺。吃完飯漱完口,吃了一杯茶之後,叫上盧希寧與李氏去了大殿。

納蘭容若與盧騰隆也來了,大家一起盤腿坐在蒲團上,聽定旺大師講經。

定旺方丈聲音柔和,講得抑揚頓挫,覺羅氏與李氏都聽得極為認真。盧騰隆與盧希寧兩人,聽了沒一會之後,頭就開始一點一點。

李氏在旁邊看得著急,連著戳了盧希寧好幾下,才把她戳醒。她坐直身子,瞪大眼睛聽著,隻不過一會之後又睡著了。

納蘭容若坐在盧騰隆身邊,他見著李氏的動作,心中促狹心頓起,也學她那樣戳向盧騰隆。

誰知,盧騰隆動也未動,反而一巴掌直接拍了下來,納蘭容若眼疾手快,飛快收回了手,才沒有被他打著。

納蘭容若愕然看著盧騰隆,他從頭到尾都沒醒,依舊睡得香甜,盯了他半晌都沒有任何反應,納蘭容若悻悻坐直了身子,終是沒有再去管他。

聽了約莫半個多時辰的經,天色已不早,大家啟程回府。

行墨照樣駕著馬車送盧希寧與李氏回府,與覺羅氏告彆之後,她們上了馬車,盧希寧開心地道:“回來不用坐騾車了,能省錢又不那麼顛簸,嫂嫂你聞,馬車裡可香了。”

李氏轉頭打量著馬車,神色複雜看著盧希寧,長歎一聲,說道:“妹妹,以後我都不管你了,俗話說得好,傻人真是有傻福啊!”

盧希寧看在兩人不熟悉的份上,也知道世人的意誌不會以她的想法為轉移,對納蘭容若的嘲笑,也就沒有那麼生氣,隻是鼓起臉不做聲。

納蘭容若瞧著盧希寧氣呼呼的模樣,忍笑問道:“生氣了嗎?”

盧希寧點頭答道:“有一點兒。”

納蘭容若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她直白至此,斟酌片刻,收起笑正色道:“我給盧姑娘賠個不是,對不住,我不該笑話盧姑娘。”

既然對方已經道歉,盧希寧從不是不依不饒之人,見他不回答沒有再追問,反正回去問盧騰隆與李氏也一樣。

見已到午飯時辰,盧希寧起身說道:“沒事沒事,不早啦,我要回去吃飯了。”

納蘭容若怔住,兩次遇到她,都要急著回去吃飯,看來吃飯對她很重要。他也沒多留她,跟著起身往外走,說道:“我送盧姑娘回去。”

盧希寧說道:“你家在西城,我家在東城,你回家的話不順路,我自己叫輛騾車回去就可以了,不用麻煩你再繞路。”

納蘭容若打量著她,麵不改色地道:“我要去東城拜訪朋友,正好順道,盧姑娘不用擔心。”

原來是這樣啊,盧希寧便放心答應了下來。出去茶樓鋪子,門口已停著輛上次見過的馬車,行墨坐在車轅前,她朝他頷首道謝,然後拉著車門上了馬車。

納蘭容若立在旁邊看了片刻,斂眸輕笑,行硯牽來馬,他翻身騎上去,跟在了馬車後麵。

盧希寧進了馬車,轉頭四下打量,車廂寬敞,陳設雅致。車座上放著柔軟的青色錦緞坐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與納蘭容若身上的氣息相似,想必這是他平時乘坐的車輛。

見旁邊放著一本書,拿起來一看,封麵上寫著《通誌堂經解》。她翻開書頁,裡麵的內容她一句都讀不懂,不過至少字跡她很喜歡,端秀工整,恰好她能認識。比如草書行楷等字體,稍微寫得潦草了些,她就隻能靠猜測了。

把書放回原處,挪到靠近車窗邊坐下,好給納蘭容若留出位置,誰知馬車已經動起來。

她詫異不已,忙撩起車簾朝外看去,見納蘭容若沒有坐車,而是騎馬前行。

滿人不管男女都騎馬,外麵天氣好,騎馬出行正舒適。盧希寧沒有騎過馬,家裡也隻有一匹老得掉毛的馬,平時盧騰隆要騎著去衙門。盧騰隆說過很多次,要是家裡能再多養一匹馬,他們出門就不用去叫車了。

盧希寧想明白之後,便放下了車簾,沒再管納蘭容若。

納蘭容若騎在馬上,望著她豐富的表情,正要等她開口說話,誰知她什麼都沒說,徑直放下了車簾。愕然片刻,神色逐漸複雜,陷入了沉思。

行了約莫兩炷香的功夫,馬車到了盧希寧家門前停下。她跳下馬車,納蘭容若也下了馬,微笑著說道:“這次招待不周,下次我給盧姑娘送帖子來,待到海棠花盛開時,請盧姑娘賞花吃茶。”

盧希寧不知道還有送帖子這等考究的事情,她還沒有見識過呢,瞬間有點期待,點頭笑著道:“好呀好呀,我家院子裡也有幾顆海棠,也開了好幾朵花,就是開得不大好。我哥說花太少,要一整片才好看,不能請人來賞花,不然我也請你來賞花吃茶......,我們家的茶也不好,算了,怕你吃不習慣,還是不賞了吧。我進去了,多謝你相送。”

納蘭容若目不轉睛看著她說話,表情靈動又飛揚,那雙丹鳳眼裡像是有星子,熠熠生輝。他眸中的笑意愈來愈濃,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院裡,站了好一會才轉身離開。

盧希寧回到正院,李氏正站在廊簷下正翹首以盼,看到盧希寧走過來,立刻小跑著上前,眼神不住在她身上掃來掃去,急著問道:“回來啦,你們談什麼了,快說來我聽聽。哎喲,我回來以後啊,始終放不下心,就怕你說話得罪了納蘭公子。”

盧希寧先前吃了些茶水點心,不過還是很餓,摸著肚子說道:“嫂嫂,先吃飯吧,吃完以後我保證全部都告訴你。”

李氏知道盧希寧挨不得餓,吃飯的事向來最大,隻得按捺住焦急,吩咐下人擺飯。

中午盧騰隆不在家吃飯,李氏與盧希寧兩人向來吃得簡單。八仙桌上隻有一疊醬菜,一盤春韭炒蛋,加上地頭的野菜,與切得細細的香乾,加上香油拌了,配著白麵饅頭,吃起來也可口得很。

盧希寧吃了兩個拳頭大的白麵饅頭,見拌野菜在盤底還剩下一些,她拿饅頭蘸了吃得乾乾淨淨。

李氏愁眉苦臉地看著她,勸說道:“妹妹啊,以後嫁到了納蘭府上,可不能這樣了,當心彆人笑話。”

盧希寧咽下嘴裡的饅頭,問道:“為何要笑話,我又做錯了什麼嗎?”

李氏愁得不行,說道:“這......,你不能跟你哥學,哪有大姑娘家舔盤子的。”

盧希寧眨著眼睛,看著光潔可鑒的盤底,哦了一聲道:“這是不浪費糧食,我沒有覺著有什麼丟人的,這個規矩不好。”

李氏張了張嘴,算了,轉而說道:“外麵天氣好,我們去院子裡坐著,邊曬太陽邊說話。”

盧希寧跟著李氏來到院子裡,在椅子裡挪著舒舒服服坐好了,捧著茶碗吃了兩口,才說起了先前見麵之事。她記性好,從頭到尾一字不落說得仔仔細細。

“嫂嫂,你說納蘭容若的錢是哪裡來的呢?他究竟有沒有正經差使,可他都不告訴我。”

李氏聽得差點沒有背過氣去,她就知道!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李氏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陽穴,有氣無力解釋道:“哪有見麵就問人家錢不錢的,你該要問,公子最近可好,家人可好?罷了罷了,既然納蘭公子沒有生氣,還要請你再去吃茶賞花,我也不多責備你了。

我的傻妹妹啊,納蘭府上是皇親國戚,什麼時候缺過銀子?納蘭公子又是嫡長子,以後家業都會由他繼承,你居然還擔心以後沒有銀子吃飯!”

盧希寧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是靠著繼承家裡的祖業啊,看來跟哥也一樣。不過,我們家以前官做得不比納蘭家小,哥說家世不算什麼,說不定一下就倒了,主要還是得看人自己能不能賺錢。”

李氏被噎住,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不過,她沒好氣地道:“你哥能跟納蘭公子比?人家現在已經是舉人,入了國子監,拜了國子監祭酒徐元文徐大人為師。待到後年科舉時補上殿試,就是正正經經的進士出身,不用靠家族恩萌,也能入朝當官。我也不懂什麼詩書,不過聽二叔說,納蘭公子編了什麼書,叫通什麼的……”

李氏皺眉在努力回想書名,盧希寧接口道:“《通誌堂經解》,我在他馬車上看到了,不過我讀不懂。”

李氏斜著她,繼續道:“聽說這《通誌堂經解》是寫儒家經義的書,一共有上百本,讀書人奉若至寶。還有呐,納蘭公子寫的詩詞,編撰成冊賣出去,書可貴得很,能賺不少銀子。”

盧騰隆上次還在抱怨,就這麼本酸詩詞,幾乎都快花掉他一個月的俸祿。盧希寧立刻高興起來,撫掌笑著說道:“原來他能有賺錢的本事,真是太好了。”

李氏深深吸了口氣,沉下臉說道:“以後你不要再問納蘭公子錢財的事情,讀書人清高,納蘭府上又是詩書簪纓之家,得雅,雅你懂嗎?”

雅盧希寧懂,隻是不大認同李氏的說法,說道:“納蘭府上難道不用賺錢花錢嗎?納蘭府上的馬車,連放在車裡的坐墊,都是用的上好錦緞,比我們在布莊買來做衣衫的還要好,雅是雅,都是靠銀子堆出來的。再說了,納蘭容若的書賣出去,也照樣會收錢啊,既然能做,為什麼不能說呢?”

李氏幾乎快抓狂,忍氣說道:“睜眼柴米油鹽醬醋茶,當然樣樣都得花銀子,隻是不能隨時拿到嘴邊說出來,說出來就俗氣了。我不管,你以後都不能提金銀之事!

幸好納蘭公子有涵養,還周全妥帖得很,就這麼短短的功夫,還特意讓奴才回府趕來了馬車送你回家,嘖嘖,真是難得一見的端方君子啊。”

她見盧希寧滿臉不解,歎了口氣,細細解釋道:“旗人出門大多騎馬,納蘭公子今天身上的穿著,可是騎馬的行袍。他要送你回來,才讓人回去趕了馬車。

他說要來訪友,肯定也是讓你放心,故意說的順路。哎喲,這麼好的親事,真是打燈籠都尋不到,不行,我得帶你去大覺寺裡拜拜,過兩天就得定下成親的日子,可不能出什麼差錯,這門親事多得靠菩薩保佑,是盧家祖墳開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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