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1 / 2)

“寧寧,你彆怕,有額涅在呢。宮裡的冷飯菜不要吃,幸福美好會準備好熱湯點心,回到馬車上就可以吃了。”

盧希寧有了誥命,雖然品級不高,太皇太後親點了她過年時進宮去領宴吃酒。在前幾天開始,富嬤嬤就教了她一大堆規矩,納蘭容若比盧希寧還要緊張,早上起來就開始說個不停。

幸福美好捧著命婦服上前,伺候盧希寧更衣。納蘭容若伸手接過,揮手斥退兩人,親自給她穿好深青命婦服,戴好朝帽,理好掛在身前的珠串,退後幾步打量著她。

平時盧希寧幾乎不著脂粉,生了孩子以後一直素淨著張臉。今日進宮必須裝扮,柳眉鳳眼玉麵朱唇,看上去美豔不可方物。

此時她抬起頭,仿佛不經意看來,納蘭容若呼吸一窒,看得竟是癡了。

他抬手輕撫盧希寧的臉頰,低喃道:“寧寧,你真美。”

盧希寧偏開頭躲開,哎哎哎幾聲,笑嘻嘻地道:“彆碰彆碰,臉上的粉都被你蹭掉了。”

她一笑,如同牡丹般徐徐盛放,納蘭容若眼神炙熱,看得目不轉睛,細細叮囑道:“寧寧,可彆隨意對著彆人笑啊,隻能對著我笑。”

盧希寧馬上板著臉,說道:“我可不能笑,臉上撲的粉太多,一笑就得簌簌往下掉,跟下雪似的。”

納蘭容若被逗得又笑起來,轉頭看向窗欞,一片灰撲撲,外麵雪還未停,眉頭不禁微蹙,理著盧希寧的披風說道:“我們走吧,下雪天馬車走得慢,進宮的人多,在宮門口你還得等。”

張婆子留在院子裡,與奶嬤嬤一起照看長生。盧希寧不放心,臨走前又去看過,見兒子躺在悠車裡睡得正香,盯著他紅撲撲的胖臉蛋看了好一陣,才與納蘭容若一起走出屋。

一股寒意撲麵而來,夾雜著臘梅的幽香,盧希寧吸了口清涼的空氣,笑著說道:“臘梅比梅花香。”

納蘭容若不喜歡臘梅,總覺著香氣太甚,有失花的清雅。

不過盧希寧喜歡,他半個字都不會反駁,附和了她一句,牽著她的手沿著抄手遊廊往外走,想了想又補充道:“今年曹寅的妻子李夫人也會進宮,你們品級相近,年紀也差不多,坐在一起可以說說話。不過我知道你不擅長交際往來,若是感到為難,你隻管笑著客氣幾句。曹寅也知道你性情,他肯定提點過李氏,不會覺著你失禮。”

曹寅的原配顧氏去世後,娶了蘇州織造李絮的堂妹為繼妻。盧希寧嗯了一聲,喃喃自語道:“這個時代的女人好似都活不長。”

納蘭容若頓了下,握了握她的手,佯裝板著臉說道:“今日過年,可不能說不吉利的話。”

盧希寧暗自翻了個白眼,想起什麼又好奇地道:“你與曹寅關係還算好,為何額涅沒請李夫人來府裡吃過酒席?”

納蘭容若沉默片刻,說道:“李夫人以前在江寧伺候婆婆孫老夫人,前不久才進京。孫老夫人出自正白旗的包衣,被選為了皇上的奶嬤嬤,曹寅的阿瑪也因此被皇上看重,出任江寧織造。郭羅瑪法生前是正白旗的旗主,孫老夫人是郭羅瑪法旗下的包衣奴才,在額涅麵前也得磕頭。雖說英雄不問出處,如今孫老夫人也是貴夫人,見著舊時主子,總歸是顏麵過不去。孫老夫人跟著曹璽回京時,阿瑪也與曹璽吃過酒,不過孫老夫人卻與額涅沒有來往。曹家,僅僅忠於皇上,奉命在江南當差,也不大與京城的官員走動。”

盧希寧恍然大悟,靠近納蘭容若神神秘秘說道:“我知道了,曹家是皇上放在江南的眼線,對嗎?”

納蘭容若笑起來,低聲說道:“寧寧很聰明。我們走快些,額涅已經到了。”

二門處停著幾輛馬車,丫鬟婆子小廝提著燈籠隨侍在左右。覺羅氏身著深青命婦服,轉頭朝後麵張望,見到他們過來,臉上浮起笑容,抬手招呼盧希寧:“寧寧快過來,我們坐一起。”

納蘭容若與盧希寧從不同門進宮,依依不舍對她說道:“去吧,晚上我不用當值,早些回府與你一起守歲。”

盧希寧與他道彆後,上了覺羅氏的馬車,到了午門前下馬車,前麵已經排了長長的隊。

隨行伺候的下人不能一起進宮,盧希寧與覺羅氏跟在隊伍中,等著侍衛查驗後放行,進宮後在太監嬤嬤的帶領下,一起朝慈寧宮走去。

地上的雪已經灑掃過,此時又積了薄薄的一層,人走過踩得實了,得小心翼翼才不會打滑摔跤。

大家都走得慢,盧希寧見覺羅氏臉已經凍得發白,她也好不了多少,渾身冰冷,悄然上前挽住了覺羅氏的手臂,低聲道:“額涅你走慢一些。”

覺羅氏勉強露出些笑意,輕輕拍了拍盧希寧的手,輕聲道:“你也小心,可彆摔了。”

盧希寧吸了吸鼻子,感到寒氣從腳底往上冒,腳與腿都冷得沒了直覺,隻能憑著本能一點點往前挪。

能進宮領宴是榮耀,這份榮耀也太辛苦,今天盧希寧總算深有體會,怪不得每次覺羅氏進宮領筵一次,脾氣就要暴躁幾分。

到了慈寧宮大殿,太皇太後還沒有到,裡麵按著品級,依次坐了不少的嬪妃貴夫人。

覺羅氏的品級高,被嬤嬤領著去了前麵,盧希寧則坐在了靠近大門的地方。

大殿裡擺著炭盆,因著大門敞開,屋裡也比外麵暖和不了多少。盧希寧輕輕跺腳取暖,察覺到旁邊好奇打量的視線,側頭看去,見是個年輕秀氣的女子,頷首對她笑了笑。

“可是納蘭少夫人?”女子還禮,也對著盧希寧一笑,“我夫君姓曹,在禦前侍衛處當差,我姓李。”

原來是曹寅的妻子李夫人,盧希寧笑著打了招呼,李夫人笑吟吟說道:“夫君與納蘭公子交好,我也拜讀過納蘭公子的詩詞,甚是佩服他的才情。聽說少夫人也學問豐富,我進京不久,等安置好之後,再下帖子請少夫人來吃酒,請教一二。”

盧希寧很佩服李夫人這種與人能隨意交流的本事,麵對著她恰到好處的笑容,隻能笑著點頭,乾巴巴說道:“請教不敢當,好啊好啊,到時候我也請你吃酒。”

李夫人見盧希寧似乎凍得不輕,笑著寒暄了兩句後,專心吃起了麵前的茶。

盧希寧冷得也沒有說話的心思,捧起案桌上的茶碗吃了幾口,這時一個嬤嬤領著宮女進屋,在盧希寧座位旁邊放了幾個炭盆。

盧希寧心裡一喜,暗戳戳往炭盆邊挪了挪,嬤嬤弓著身,拿出暖手爐遞上前,小聲恭敬地道:“少夫人暖暖手。”

盧希寧道謝之後,忙接了過來。捧著溫暖的手爐,加上身邊的炭盆,總算暖和了些。心道太皇太後考慮得真周到,知道大殿裡麵冷,還給客人準備了炭盆與暖手爐。

待到她四下張望之後,見到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並沒有這個待遇,不由得呆了呆,看向前麵的覺羅氏,她正在與人說著話,沒有注意到她這邊。

盧希寧又看向旁邊的李夫人,她正端坐著,不時與身邊的人低聲交談幾句,手上也沒有暖手爐。

百思不得其解,盧希寧下意識將暖手爐藏在了袖子裡。沒坐一會,一個小太監上前,恭敬地說道:“少夫人,奴才是梁諳達跟前的貴子,梁諳達吩咐奴才前來,說是皇上有令,請少夫人過去乾清宮。”

盧希寧頓感左右為難,要是太皇太後來了,錯過了筵席怎麼辦,一時僵在那裡。

小太監似乎看出了盧希寧的顧慮,忙說道:“乾清宮就在慈寧宮旁邊,不會耽擱多久,少夫人無需擔心。”

盧希寧隻能起身,隨著小太監走了出去,外麵寒意襲人,她凍得哆嗦一下,不由得縮起了脖子。

候在殿外的另一個太監上前,雙手遞過暖手爐,臉上堆滿了笑,說道:“少夫人換個暖手爐,這個奴才剛換過炭。”

盧希寧愣了下,先前嬤嬤給的暖手爐,照著小太監的話,也應該是康熙的安排。

她接過暖手爐,頷首道了謝,小太監身體都快弓成了蝦米,連聲道不敢,笑著說道:“納蘭大人正在當值,少夫人小心些腳下。”

聽到納蘭容若也在,盧希寧心莫名一鬆,跟在兩個太監的身後,從慈寧宮的夾道走出去,到了乾清宮。

納蘭容若正站在乾清宮大門值房外,盧希寧笑了起來,對著他眨了眨眼。

當差不能隨意與人交談,納蘭容若眼裡溢滿了笑意,視線緊緊隨著盧希寧,目送她進了門,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裡有地龍,盧希寧踩在厚厚的地氈上,暖意從腳底升起,走了一段路被凍僵的身體,緩緩有了知覺。

康熙今日與以往見到的不同,身著明黃的朝服,看上去威嚴無比。

盧希寧上前恭敬請安,康熙打量著她,虛抬手笑著說道:“免了,無需多禮。”

盧希寧謝了恩,梁九功上了茶水點心,躬身退了出去。康熙指著椅子說道:“坐吧,外麵冷,先吃點茶水點心暖和一下。”

茶水汩汩冒著熱氣,盧希寧聞著氣味似乎不對,小心嘗了一口,辣辣甜甜的,這不是茶,是她最不喜歡吃的薑湯,苦著臉吞下下去,將茶碗放在了案幾上。

康熙看得笑了聲,說道:“喝一碗下去,大過年不好請太醫,可彆凍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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