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2 / 2)

盧希寧聽到能與納蘭容若出行,先是高興不已,旋即想到康熙也在,那點喜悅馬上煙消雲散,說道:“奴才謝皇上恩典,隻奴才兒子還小,不能跟著一起出行,奴才得留下來照顧他,請皇上不要怪罪。”

康熙哦了聲,說道:“我怪罪你做什麼?你真是!也罷,等你兒子再大一些,到時候一並帶上即可。”

反正長生還小,等到五歲十歲也依然小,沒辦法出遠門,可以推辭好幾年呢,說不定康熙早就忘記了。

盧希寧不想再與康熙說閒話,福了福身道:“皇上若是沒有其他問題,奴才就不打擾皇上,奴才告退。”

康熙臉色淡了下來,說道:“明日讓納蘭性德帶你來火器營,那邊有許多問題,迄今都沒能解決。”

盧希寧愣了下,老實答道:“皇上,奴才也不懂大炮火器,恐解決不了皇上的問題。”

康熙眼神微沉,說道:“你都未曾看過,就忙著推辭,這可是你做學問的態度?”

盧希寧不敢再多說,隻得怏怏應了。康熙壓著心裡的無名怒火,朝她擺了擺手,說道:“瞧你也心不在焉,下去吧。”

他瞄著盧希寧大步朝納蘭容若走去的身影,拔高聲音吩咐道:“拔營!”

梁九功趕緊吩咐了下去,曹寅牽來馬,伺候著康熙騎上去,侍衛擁簇上前,護著他疾馳離開。

納蘭容若也牽來馬,與盧希寧騎上回莊子。月色宜人,康熙一行已經遠遠離開,晚上涼風習習,吹在身上舒服至極,他們也沒有急著趕路,信馬由韁慢悠悠走著。

馬蹄噠噠,在安靜的夜裡似乎格外清晰。盧希寧轉頭看著納蘭容若,見他望著前方,側臉線條分明,幾乎與月光一樣白,猶豫了下說道:“你是不是又在擔心了?”

納蘭容若轉頭看著她,朝她恍惚一笑,低聲說道:“寧寧,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腦子裡很亂。”

盧希寧暗歎一聲,也沒有再說話,兩人沉默著回到院子。她喚來張婆子問了長生,聽說他到了新鮮的地方,瘋玩了一下午,早已經累得睡著,歇在了覺羅氏的院子裡。聽他乖巧沒有哭鬨,便放下了心前去洗漱。

從淨房裡出來,納蘭容若已經洗漱好,坐在暖閣的塌上,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樣。

盧希寧默然片刻,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問道:“你明日是不是在皇上身邊當差?”

“嗯,怎麼了?”納蘭容若回過神,勉強打起精神看著盧希寧,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憂慮:“皇上明日又要見你?”

盧希寧將與康熙先前的對話簡要說給了他聽,“皇上讓我去火器營,我已經事先說過,我不懂大炮火器,反正就是隨便去看看,也提不出來什麼意見。”

納蘭容若擁著她,苦澀地道:“寧寧,我心情很複雜,很忐忑不安。寧寧,與你相處之後,就是瞎子也會察覺到你的好。皇上現今還算克製守禮,若是他見多了你,我就不敢保證了。”

盧希寧想了想,安慰著他說道:“皇上也沒避諱著人,你明天也在,不會有什麼事情。這次看了火器營之後,我就在莊子裡不出來了。反正風景就那樣,也沒有什麼可看之處。”

納蘭容若也無法,與她說了一會話便上床歇息。第二天盧希寧吃過早飯之後,兩人直接前去了火器營。

康熙還沒到來,火器營禁衛森嚴,盧希寧與納蘭容若不能進去,便在外麵的屋子裡等。

納蘭容若等人給盧希寧上了茶,與她說了幾句話之後,前出去了門外等候康熙。

盧希寧才吃了半杯茶,便聽到一陣腳步聲,站起身往外看去,康熙正大步走進來,忙走出去上前見禮。

康熙腳下不停,隨意揮揮手道:“不用多禮,你跟我進來。”

納蘭容若曹寅等侍衛守在了門外,盧希寧見康熙麵無表情,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模樣,忙小跑著上前,忐忑不安跟在他身後。

屋裡的作匠們見到他們前來,立刻上前請安,康熙沉聲吩咐道:“你們都退下。”

作匠們應是,規規矩矩退到了一邊。康熙走到紅衣大炮前,對盧希寧說道:“你上前來。”

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硝煙味,盧希寧隻一聞,心裡便一清二楚,現在的大炮威力如何。

上前仔細看過大炮,撫摸著炮身,思索片刻後說道:“皇上,奴才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不過奴才認為,鑄鐵方麵可以想法改進。鑄膜也很重要,有了好的模具,才可以生產出更好的大炮。”

康熙眉頭微皺,斜了她一眼,說道:“吳三桂他們幾人手上也有許多台大炮,台灣鄭家亦是,大清現在要做出更厲害的大炮,才能立於不敗之地。疆土,絕對不能割讓!”

盧希寧應是,康熙見她今天好似格外安靜,眉心擰得更緊,一言不發往旁邊的火藥屋子裡走去。

盧希寧跟在他後麵,進屋之後,呼吸間的硝煙味更濃,忍不住深深吐了口氣。

“怎麼了?”康熙側頭看著她,不假思索問道:“可是對火.藥有什麼想法?”

其實這個時候使用的黑火.藥,大清的技術已經非常成熟,不過能發揮的威力也就那樣,再改進也無法與黃火.藥相比。

盧希寧答道:“回皇上,奴才沒有什麼想法。”

康熙唔了聲,眼皮垂下來,過了一會後問道:“你好似很怕我?”

盧希寧聽得莫名其妙,天下誰不怕他,這又不是能講理**的地方,她還沒有說話,康熙又說道:“你以前可不這樣,就是最初見到我時,說話也直言不諱,最近你變了許多,心裡的想法都藏著掖著,再也不會如實說出來。”

這話叫人怎麼回答呢?盧希寧感到苦不堪言,想老實說吧,又實在說不出口。她總不能告訴他,我要躲著你,是怕你看上了我吧?

若是他並沒彆的想法,自作多情丟臉還算小,若是他一怒之下治她個覬覦龍體之罪,那就真是倒黴透頂。

若是他真心懷叵測,挑明了的話她又該作何反應?

康熙抬眼看去,盧希寧的掙紮與為難全部落入眼裡,他上前兩步逼近她,聲音低下來,繼續追問道:“你究竟在怕什麼?”

他逼得太近,身上的香味混著硝煙味,一下衝進鼻尖。盧希寧暗暗憋住呼吸,往後退了兩步,鼓起勇氣說道:“皇上,若是奴才說了,皇上可不要治奴才的罪。”

康熙嗤笑道:“我說過了無數次,我不是暴君,不會隨隨便便治人罪,對你更不會。”

什麼叫對你更不會?這句話聽起來好似不大對,不過盧希寧此時來不及深想,福了福身謝恩。

她心一橫,乾脆說道:“就算皇上聽得生氣,奴才還是要舊事重提。大清想要真正取得進步,需要的是天下所有人齊心協力,比如怎麼提高糧食產量,讓大家吃飽飯再說。奴才不懂朝政,也沒有那麼大本事能改變現今的局麵。皇上看重奴才,是奴才的榮幸,隻奴才實在是有心無力,再也幫不了皇上什麼。”

康熙眸色沉下去,冷聲道:“不,你明知道我不是問的這些,你彆左顧而言他。”

盧希寧深吸一口氣,抬眼直視著他,說道:“皇上,奴才還怕皇上問與學問無關的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奴才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請皇上恕罪。”

她的眼眸太過清澈,康熙仿佛在裡麵看到了自己猙獰的影子。

這些時日的煩躁與鬱悶,見到她之後的心情起伏,他總算找到了原由。

心情奇異平靜下來,絲絲喜悅隨即升起,可看到眼前的作坊,還來不及細細體會,麵臨的問題又令他冷靜下來。

他狼狽地彆開頭,乾巴巴飛快地道:“是我沒考慮周全,以後我再也不會問你這些。既然你說不懂,以後我亦不會再為難你,傳召你來問東問西。”

盧希寧聽到他的許諾,提著的心落了回去,臉上揚起真誠的笑容,福身施禮告退。

走了幾步,聽到康熙在身後喚她:“盧希寧。”

她回過頭,康熙背著光,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過了片刻後,他方開了口,聲音中好似帶著些許的顫抖:“你其實都明白的,對吧?”

盧希寧愣住,然後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連聲否認了:“奴才什麼都不明白,大炮火.藥都不懂,皇上得要群策群力,僅靠著作匠的智慧還不夠.....”

你可閉嘴吧,老子又不是問你這些!

康熙失望難堪之下,心裡說不出的憋屈,臉徹底黑如鍋底,差點兒沒破口大罵。

他忍了又忍,見到她無辜的模樣,最後自嘲笑了笑,無力揮手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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