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越、孔然兩個水師將領也興奮地一同跟著元裡踏上了南征的路。
旌旗飄逸,鑼鼓作響。看著這恢宏到震撼人心的一幕,元裡站在甲板上呼出了一口氣,堅定道:“開船。”
船隻慢慢啟動,駛入大海之中。
一路看見這支隊伍的所有靠岸城池,都知道這是聞公攻打陳王的軍隊。
早在一個月前,政事堂就向天下發布了征討陳王的檄文。
檄文寫得慷慨奮昂,怒斥陳王背信棄義之舉,將陳王水淹徐州、陷害楚賀潮、圍剿元裡的事情儘數說了出來,光一個毀壞洛水盟約的罪名,就能讓天下嘩然。
而陳王率先無情,那麼聞公也不會相讓。聞公將會帶領六十萬士卒南下,一舉擊敗陳王。
這六十萬士卒自然是假的。
古代打仗喜歡誇大己方的士兵數量,達到威懾敵方的目的。不隻是元裡這麼做,古往今來的將領都會這麼做。
岸邊的人們遠遠看著聞公的軍隊,被這樣的大場麵震驚得合不攏嘴,手中的東西都掉在了地上。
戰船雄偉,旗幟上的“聞”字被風吹出波紋。
一艘又一艘戰船從眼前劃過,他們竟然數不清有多少艘。
遮天蔽日,當真是遮天蔽日。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此時才知道聞公究竟藏著多少實力。
他們甚至覺得聞公檄文中所說的六十萬兵力沒準不是吹噓,而是實打實的真有六十萬兵力!
這樣強大的兵力也是一種示威,讓所有看到這一幕的各方勢力瑟瑟縮成了一團,再也不敢升起其他心思。
*
交州。
楚賀潮比想象之中更輕鬆地從交州刺史周連那裡借到了兵力。
並且超乎他的預料,交州刺史竟然大方至極地借給了他足足一萬的兵力,並提供了供這一萬兵力能行進五個月的糧草。
看著這些東西,楚賀潮並沒有感覺到喜悅,反而眉頭皺起,神色沉沉。
他臉頰消瘦了不少,英俊之外顯出幾分陰鬱疲態。但身形還是挺拔高大,威勢沉沉。
坐在另一側的周玉侃年齡比他大上許多,早已沒了年輕時的瀟灑風流,這會看著還如同數十年前一般英姿勃發的楚賀潮,不由覺得有些牙疼,半是羨慕半是嫉妒。
交州刺史也算是了解楚賀潮的性格,見他這副表情,便笑著道:“辭野,你這是在懷疑我彆有用心?”
楚賀潮沒有說是與不是,隻是反問道:“叔父當真放心將一萬兵力儘數交給我?就不怕我帶著人跑了?”
交州刺史摸著胡子,哈哈大笑,“那自然是不怕,我了解你的為人,曾受過你的恩情,這
一萬人馬又算是什麼?你放心拿去用就好了!”
楚賀潮淡淡道:“我此行危險,若是這一萬人損失慘重,叔父怕會得不償失。”
“無事,無事,”交州刺史半分不可惜,豪邁揮手道,“能跟著你做事也是他們的福氣,若是能立個什麼功勞,那就是大好事一件。”
楚賀潮抬眸,深深看著交州刺史,“叔父對我如此大方,讓我心中倒有些不安。”
交州刺史搖頭笑罵道:“楚辭野,你這個臭脾氣真是數年沒變過!”
他起了逗趣的心,故意板著臉道:“我與你父親是好友不說,我愛子周玉侃也是你兄長的好友,再加上你對我的恩情,這難道不足以讓我如此幫助你嗎?”
周玉侃也滿臉笑容,幫著說話道:“是啊,辭野,你小的時候我們可見過不少次,你還該稱我為一聲兄長呢,都是自家人,你彆想太多。”
楚賀潮垂著眼,手指敲著桌麵,一下一下地,不急不慢。
交州刺史與兒子對視一眼,明明楚賀潮才是求人那個,但此時此刻,氣勢落入下風的反倒是他們父子倆了。
過了片刻,楚賀潮忽然道:“這是楚明豐留給你們的東西?”
說的是疑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這對父子倆的神情忽然變得訕訕。
楚賀潮扯唇笑了笑,看向了周玉侃,“楚明豐死後就留給了元裡兩個人,他這些年的資產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同他身邊那個忠心老奴一起不見了。我查過他這些東西的流向,也曾經查到過你的身上。”
周玉侃摸了摸鼻子,麵上閃過愧疚、心虛之色,倒也承認了,“你當初怎麼不來問我們要走你兄長的東西?”
楚賀潮收起了笑,頗為冷淡地道:“他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和我無關。我之所以查,不過是怕他的所作所為會牽扯到楚王府。”
周玉侃苦笑道:“實則,楚明豐將這些東西放在我這並不是給我,而是讓我們代為保管而已……他曾經說過,若是你需要就交給你,若是你不需要,那便送給我們。”
楚賀潮眉頭挑了挑,淡淡地道:“怪不得叔父願意給我如此多的助力。”
這一句話,卻把周玉侃父子二人給說了個大紅臉。
因為他們三人都清楚,楚明豐在朝堂之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留下來的資產,絕對不止這一萬士卒和隻夠一萬士卒行軍五個月的軍餉。
事實也是如此,這些東西也不過是楚明豐交給周玉侃的所有東西之中的十分之一罷了。
但剩下的東西要麼就被他們父子二人用了,要麼便是不舍得全部交給楚賀潮,畢竟這些東西對交州來說也極為重要,幾乎是他們半個家底子。
他們原本不準備說出真相的,隻是楚賀潮不好糊弄。此時這樣一句心知肚明的話,還是讓周玉侃父子備為不自在。
楚賀潮也並不準備挑明。
雖說東西是他兄長留給他的,但人最不能考驗的便是人性。在利益之上,跟隨楚賀潮數十年的軍官都有可能背叛他,更何況是許久不見的周玉侃父子倆。
東西已經到了他們父子倆的手裡,就不再是楚明豐的東西。他們能願意還給楚賀潮一部分已經是良心殘存,楚賀潮如今也不會因為這事和他們撕破臉皮。
楚賀潮麵色不變,“還請叔父幫我立刻整理好兵力和糧草,遲則生變,我即日便會離開交州。”
交州刺史哪裡還會托大,他在心底鬆了一口氣,連忙點頭應道:“好、好。”
他頓了頓,低聲道:“多謝賢侄體諒。”
楚賀潮站起身,對著交州刺史微
微頷首,轉身走了出去。
他並不想去深究周玉侃父子倆此時的心情,楚賀潮隻想要趕緊離開。
他已經三個月沒有見到元裡了。
這些時日,楚賀潮總會在夢中夢見元裡以為他死了而傷心欲絕的模樣。
他時常會因為這夢而半夜驚醒,獨自坐在床上體會心臟抽痛、難以安眠的滋味,任由心疼和焦急侵蝕全身,又在天亮時分沉默地將這些情緒壓下。
楚賀潮隻想要儘快見到元裡,越快越好。
他想元裡想得快要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