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八十一個鼎(1 / 2)

黎枝聽見他的聲音,塗抹草木灰的動作一頓,她還以為他要幫她塗,連忙擺手:“我自己可以……”

話音未落,他便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骨節明晰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掌心。

指尖過處,傷痕皆是消失不見,隻餘下絲絲血色,像是在證明曾經掌心有過傷口。

黎枝怔愣的看著自己的手,良久,她抬頭看向他:“大哥哥,你是做什麼的?”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開口詢問關於他的事情。

裴名沒有說話,他垂著眸,看著她的手微微失神。

她叫他大哥哥,而宋鼎鼎以前也喜歡這樣叫他。

不知為何,他總能在她身上,輕鬆捕捉到宋鼎鼎的影子。

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關於她的一切,沒想到回憶會這般輕易被勾起。

裴名鬆開黎枝的手,又將她另一隻手上的傷口也愈合了:“你覺得呢。”

他語氣淡淡的,明顯是在隨口敷衍她,但黎枝卻看著他道:“我不知道,但你應該是好人。”

他一偏頭,便對上了她亮晶晶的眼睛,原本想要說出來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裡。

裴名垂首,輕笑一聲:“好人?”

他的笑容略顯譏誚,滲著微微薄涼。

黎枝點了點頭。

在她的邏輯中,他會幫她愈合傷口,必定是醫修一類的修仙者。

醫修皆是救死扶傷,懸壺濟世的人,自然是好人。

若是按照這個邏輯捋下去,那他當日渾身是血,大概是因為救人,才會身受重傷。

而幫助他的魂魄姐姐,便是他曾經救助過得人,死後化為鬼魂,也要守護在他身邊,以報救命之恩。

至此,便形成了完美的邏輯閉環。

裴名哪裡能猜到一個不到八歲小姑娘的想法。

許是她的神色太過認真,他微微側過身,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就算她這樣說,他也不會放過她。

這樣想著,裴名鬆開了她的手,目光又重新落在了那隻正在打盹的大黃狗身上。

黎枝手上的傷口一好,做起針線活更是得心應手,不過一下午,便將平日裡兩天量的鞋底納好了。

到了傍晚,她正要去柴房下麵條,院子外卻傳來了一聲喚:“枝枝,開門。”

大黃狗吠叫的厲害,黎枝聽出了那人是隔壁劉嬸的兒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準備先去院子裡給他開門。

她往前走了兩步,才想起裴名還坐在外麵,連忙拿著拐杖遞給他,半攙半扶的將他扶進了屋裡。

待安置好裴名,黎枝小跑到院子門口,拿下了閂門的木閂。

劉嬸的兒子叫李檀,生得一副書生模樣,氣質文弱,一襲青色長袍,相貌堂堂。

隻是他身有隱疾,家裡又窮,已是弱冠之年,卻還未曾結親生子。

劉嬸覺得黎枝長得好看,門戶相當,又是個懂事的女子,便有意想讓黎枝給她做兒媳婦。

但現在黎枝年齡還小,要等個五六年,待她及笄之後,再上門求親。

李檀站在門外,手裡提著一包雲片糕,見她開門,笑容溫和:“你哥哥又被他師父扣下了,這是他讓我給你帶的東西。”

黎枝一聽是黎畫讓他帶來的東西,連忙接了過來,客套道:“檀哥,快進來喝杯水。”

李檀點頭,走進了院子裡。

他不常回家,但每次回來,都會來看一看黎枝。

對於劉嬸將她當作童養媳這件事,李檀也是清楚的。

他心裡彆扭,卻也知道家裡太窮,自己身上又有隱疾,想娶上媳婦不容易。

糾結一番後,他還是默認了這件事。

劉嬸說,感情就要從小培養,這樣她長大後,才會一心一意對他。

李檀看著忙碌的黎枝,想了想:“枝枝,城裡不時興叫哥哥,以後喚我檀郎便是。”

‘郎’是男子之間的一種稱謂,更有郎君、情郎之意,但黎枝年齡太小,還不懂這些。

她不懂,坐在黎枝屋裡的裴名卻聽懂了。

他撐著拐杖,走到窗戶前,透過一寸長的縫隙,視線落在了李檀身上。

臉色白,眼袋青,臉型消瘦,一副短命鬼的麵相。

裴名眯起黑眸,骨節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叩在窗欞上。

愛叫什麼便叫什麼。

就算李檀不懷好意,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他跟黎枝非親非故,守著她隻是怕她被天君的人掠走罷了。

這般想著,裴名收回視線,又坐回了門內的小板凳上,等待著李檀離去。

黎枝給李檀泡了一杯茶水,茶葉是昨日在城中買的,因為記得裴名說想喝茶。

她買的是最便宜的那種茶葉,都是去年剩下的舊茶了,拿熱水一衝,味道微微苦澀。

李檀雖然窮,卻也不忘窮講究。

他見城中的人都喜歡烹茶修養心性,便讓劉嬸省吃儉用,給他攢錢買來了一套茶具和茶葉。

他不喜歡喝茶,就喜歡用茶具在其他人麵前裝裝模樣。

此時見黎枝家裡也有茶葉,虛榮心作怪,不由得說道:“茶不是這樣泡的。”

黎枝知道劉嬸家裡有茶葉,便以為李檀喜歡喝茶,就將買給裴名的茶葉,拿出來招待他了。

她哪裡懂得如何泡茶,黎畫也不喜歡喝茶,平時她都是直接喝白開水。

但畢竟李檀開口了,她總不能不給他麵子,便順著他問道:“那該怎麼泡?”

李檀一聽她這樣問,瞬間虛榮心得到了滿足,頓時天花亂墜講起了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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