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個鼎(2 / 2)

——是,我昨日說了謊。其實我在虛無之境,看到的不是妖怪,而是你為了見到裴淵,將阿鼎獻祭給了火山的守護神。

——我親眼看著阿鼎死在我眼前,你不會明白那種感情,因為你根本沒有心,也不會有愛人的能力。

——我哪裡說錯了?你接近阿鼎,試圖讓自己愛上阿鼎,不就是為了獻祭她嗎?

他本是見裴名有些失態,心中覺得譏誚可笑,才會忍不住說出這些刺耳傷人的話。

可這傷人之言,便像是把雙刃刀,刺傷了裴名,更讓宋鼎鼎紮了滿身的傷口。

黎畫下意識的向她走去,他想抓住宋鼎鼎的手,讓她冷靜下來。

他想跟她好好解釋,哪怕用善意的謊言暫時與裴名聯手,哪怕讓她繼續沉浸在謊言裡,隻要她不露出這般心死如灰的神情。

然而他的手還沒有觸碰到宋鼎鼎,便已經被她躲開了。

她腳後用力,身體向一側撤去,反應速度飛快——這是她習劍時,他教給她如何躲避敵人觸碰和攻擊的招式。

黎畫沒想到,到了最後,這招式竟是會被用在他身上。

他看著自己懸在半空的手臂,指尖抖如糠篩,似乎還想再掙紮一下:“阿鼎,你聽我說……”

宋鼎鼎抬起眼,看著他寫滿慌張的臉,纖長的睫毛輕顫著:“說什麼?”

她已經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可以辯解的餘地。

黎畫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他知道裴名接近她是為了利用她,他也知道裴名根本不愛她,所謂的真心和愛都是裝出來的。

他更知道,湊齊七顆吞龍珠,她就會被裴名當做獻祭品,獻祭給火山的守護神。

可黎畫還裝作根本不知情這些事情似的,他收一個注定會被獻祭的人做徒弟,將自己渾身本事傾囊相授,照常關心她,幫助她。

宋鼎鼎記得,那一次,她為了他賭一口氣,而應下陸輕塵的必死之戰。

黎畫擔心陸輕塵傷她性命,便偷偷去泡了清平山莊的溫泉水,想恢複些靈力,替她擋下陸輕塵的殺招,甚至還因此懷上了嬰靈。

那些曾經真心實意,讓宋鼎鼎感受到的溫暖,此刻都化作了刺向她的利劍,一把又一把,插得她心臟鮮血直流。

看著眼前驟然沉默的兩人,她的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她有些喘不上氣,憋得她頭暈目眩,宋鼎鼎隻能將手掌捂在胸口,大口的喘息著。

原本放晴的天空,倏忽狂風大作,頃刻間便聚集了密布的烏雲,猶如珠簾般細密的雨滴傾盆落下。

見連天氣都這般配合自己的情緒,宋鼎鼎覺得自己在這種時候,或許應該掉兩滴眼淚,應和一下這暴雨才對。

可她眼睛乾澀的厲害,分泌不出一滴淚水,隻覺得渾身無力,心臟慌慌的跳著。

不知是誰在院子裡喊著下雨了,而他們三人便立在雨中,誰也沒有動,更沒人說話,僵硬地像是三具新鮮出土的僵屍。

在這不合時宜的時候,宋鼎鼎竟是覺得有些想笑。

也不知道是想笑自己愚蠢,還是想笑他們大意——他們原本可以藏得更隱蔽一點,最起碼讓她一直活在謊言中,直到她被獻祭死掉的那一刻。

至少此刻,她便不用麵對這難堪的局麵了。

宋鼎鼎實在被雨水砸的難受,她垂下眼,看見了從荷包裡滾落在地上的木鈴鐺,腦海中映出黎枝的小臉。

手臂下意識伸了出去,緩慢地蹲下身,身體微微向前傾著,似乎是想撿起那隻木鈴鐺。

就在她指尖觸碰到木鈴鐺的那一刻,漆黑的天空倏忽孕育出一道藍紫色的巨大閃電,像是蜿蜒而來的巨龍,朝著她的方向劈了下來。

宋鼎鼎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她抬起頭,可她沒來得及看到劈下來的雷電,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緊,整個人便天旋地轉的倒下了。

在雷電劈下來的那一瞬,裴名動用體內僅存不多的靈力,反應迅速的撲上去,將她擁在了懷裡。

他趴在地上,緊緊將她護在身下,那雷聲滾滾震天響,隨著刺眼的藍紫色光芒退去,宋鼎鼎指尖下意識緊縮起來,抓住了黎枝的木鈴鐺。

那些破碎的,模糊的記憶碎片,像是拚圖一般,飛快的在腦海中拚湊完整。

她痛苦的蜷縮起身子,猶如癲癇似的,身體猛地抽搐著,手指僵硬著以扭曲的弧度緊握在一起,喉間斷斷續續發出嗚咽的聲音。

裴名怔了一下,抬手掰開她的唇瓣,將手指放在了她的齒間,以防止她咬傷自己。

她幾乎喪失了意識,齒間本能閉合起來,死死咬著他蒼白無色的手。

暴雨嘩啦啦落下,冰涼的雨水沿著他的手指流淌進她的齒間,帶著一絲血液的腥甜,她沾染著水珠的睫毛輕顫了兩下,抽搐的身體漸漸平緩下來。

那些被裴名擅自抹去的回憶,都在這一刻從記憶中複蘇。

宋鼎鼎想起了那一夜缺失的記憶,他枉顧她的心意,以那契約為由,破了她的身子。

可他眼中沒有絲毫□□,隻是將那鋪在身下,沾了鮮血的素白色緞子取走了。

宋鼎鼎齒間輕輕鬆開,裴名見她漸漸平複下來,便將鮮血淋漓的手指取了出來。

他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聽見她沙啞的嗓音:“你要我的血做什麼?”

話音未落,裴名的身體已是僵硬住了。

他懸在半空中的手臂,微不可見的顫了顫,雨水衝刷下來,將他渾身的血液都凍成了冰。

——宋鼎鼎記起了那一夜。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