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個鼎(2 / 2)

玉微道君想要出去,打一盆水來給裴名降溫,人剛站起來,還未向前走出兩步,衣袖卻被裴名拽了住:“師尊……”

他的嗓音猶如低喃,令玉微道君下意識回頭看過去,兩人眸光相對,視線中仿佛藏著無形的火花,裴名臉頰兩側那不正常的坨紅,襯得氣氛莫名曖昧起來。

“我難受。”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讓玉微道君突然驚醒,他慌忙轉過頭去,一把甩開了裴名的手,嗓音刻意冷淡下來,卻掩藏不住喉間的乾澀:“我去打些水來。”

說罷,他便逃似的,朝著門外快步離去。

裴名看著玉微道君的身影遠去,浮現於眸中的迷離之色褪去,隻餘下化不開的冰冷,似是濃墨般漆黑。

當初白洲救他時,他的屍體早已腐爛,是白洲用禁術將他的身體修修補補,才勉強維持成現在的模樣。

他便是個活死人,心臟不會跳動,血液也是冰涼的,永遠不會擁有活人的體溫。

原本他並不在意,執著於拿回屬於自己的心臟,也隻是因為心中複仇的執念。

可剛剛,他看著宋鼎鼎歇斯底裡地樣子,仿佛想起了多年前,他最初被關進地窖裡崩潰的模樣。

同樣是在黎明之時,撞見了不該聽見的話,同樣是被鎖起來,關進了暗不見天日的酒窖裡。

見她如此痛苦,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愉悅,隻覺得連周圍的空氣都是窒悶的。

裴名想象不到,倘若她死在自己眼前,他會有什麼反應……不,這樣的畫麵,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見過太陽的人,又怎能容忍暗無天日的生活。

他不知道這種想法,是不是因為情蠱而生。

他隻是突然覺得,換一個人獻祭也未嘗不可,火山的守護神,需要來者獻祭自己最在意之人的性命,而他眼前的選擇,似乎並不止她一人。

裴名無法愛上其他人,但玉微道君在意他,他很早就清楚這一點。

倘若他能加深自己在玉微道君心中的地位,到了湊齊七顆吞龍珠之時,讓玉微道君獻祭他便是了,總之他就算跳火海,也死不了。

想通這一點後,裴名便覺得輕鬆了許多,等到這些事情過後,他拿回了屬於自己的心臟,便與宋鼎鼎成親。

讓她簡簡單單的死去,那未免也太過便宜她了。

他要將她留在身邊,即便她厭惡他,他也要她留在這裡,成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餘生,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如此就好。

隨著推門的輕響聲,裴名回過神來,原本額間冰涼下來的溫度,又在掐訣過後重新回溫。

玉微道君手裡端著一盆水,許是第一次親手照顧旁人,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水盆裡的水打得太滿,沒走幾步便在搖晃中揮灑了出來。

裴名看著那揮灑出來的清水,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一個小姑娘的身影,她也曾這般端著水盆,搖搖顫顫走近了他。

在黎枝死後的第二天,他的屬下便找到了殘害黎枝的罪魁禍首,那人是黎枝隔壁的鄰居劉嬸。

但她隻是個乾慣了粗活的農婦,力氣雖然大,卻傷不了會舞劍的黎枝,更不可能將黎枝害成那般模樣。

他在劉嬸的屍體上,發現了一隻枯萎蔫軟的黑蟲子,那是蠱蟲,白洲所煉製的蠱蟲。

這蠱蟲名為僵蟲,被僵蟲咬中的人,就像是傀儡一般,可以讓人隨意操控。

白洲並沒有去過黎枝的院子,顯然那人是故意用僵蟲來誤導他,讓他循著劉嬸的屍體為線索,將白洲當做肢解黎枝的幕後指使人。

裴名將計就計,與白洲演了一場戲,將白洲打成‘重傷’,引出了按捺不住,派手下前來打探消息的幕後主使。

不出意外的,被抓住的手下是龍族人,那害死的黎枝的人,顯然跟翠竹和龍族公主脫不了乾係。

裴名心思縝密,步步為營,不惜一切代價走到今日,心中承載著的,不光是自己的血仇,更有黎枝被奪走的一切。

他本不想殺黎枝,最後卻還是親手結束了她的生命,也摧毀了他生命中出現的最後一絲美好。

這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早已經化成了一種執念,支撐著他熬過每一個難眠的日夜。

如今,他離裴淵越來越近,心底也是按捺不住的浮躁,見玉微道君停在身邊,他厭煩的垂下了眼眸。

玉微道君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隻以為他是身體不適,才會顯得心不在焉。

寬厚溫暖的手掌,拿著乾淨的絹布,浸泡在冰水裡,待完全將絹布打濕,便擰個半乾,再將打濕的絹布放在他額間。

“我讓人煎了湯藥,再等片刻,就能喝了。”

許是因為覺得裴名淋雨生病了,玉微道君的嗓音難得放柔了一些:“你怎麼會暈倒在我門外?”

裴名垂下的眼眸,看著地上的磚石:“昨夜打了雷,我害怕……”

他欲言又止的聲音有些敷衍,但玉微道君卻沒有聽出來,隻是突然想起來,裴名在玉峰山上也是如此,每當雷雨夜都會跑到大殿裡瑟縮著。

玉微道君無意間撞到過兩次,後來一到雷雨之日,惦念著裴名害怕雷聲,就會命人將大殿的燈火點的亮一些。

進了秘境之中,太多事情需要玉微道君來操勞,這點小事,他自然是記不住的。

想起裴名昨夜因為懼怕雷雨,便像是幾年前那般,下意識跑來找他,他心底流淌過一絲暖意,其中又夾雜著些愧疚和不忍。

他本來應該記住的,若是他記著裴名怕雷聲,裴名就不會因為想找他,而又不敢打擾他,在他房間外徘徊,最後淋雨淋成這副模樣。

這樣想著,玉微道君看著裴名的眼神,越發溫柔起來:“是本尊忘了,若是下次再打雷閃電,便直接過來敲門就是了。”

裴名見玉微道君這麼快便進了套,心中不禁譏誚,果然玉微道君這種男人,便是吃軟不吃硬的貨色。

那懼怕打雷,本就是找借口接近玉微道君的理由,沒想到今日竟是派上了用場。

這樣一來,便消除了玉微道君與他之間的隔閡,不光增進了感情,還能讓玉微道君心生愧疚,算是一箭雙雕。

如今,隻等著找到最後一顆吞龍珠,他策劃了整整六年的複仇,便要結束了。

裴名微微頷首,半闔著眼,麵上顯露出一絲倦色。

玉微道君剛想說些什麼,門外傳來一陣喧嘩的吵鬨聲,有人罵罵咧咧的踹開了門,許是用的勁兒太大了,那門卻是直接飛出了半扇。

來人是陸輕塵,他手中拉扯著顧朝雨的手臂,身旁還圍著不少弟子,似乎是來看熱鬨的。

玉微道君皺起眉頭,從床榻旁站起了身,將打濕的絹布放在了一旁,麵色不悅道:“令尊可有教過你,進門之前該做什麼?”

一向看著陸家家世,給陸輕塵幾分薄麵的玉微道君,這次難得對他發了一次火。

陸輕塵被數落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他沒時間跟玉微道君掰扯這門不門的,他現在就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讓陸家對顧朝雨施壓,逼她嫁給自己。

顧朝雨明明是未婚女子,卻打扮成已婚婦人的模樣,鬢發間還戴著旁的男子送給她的簪子,簡直是瘋了!

她眼中可還有他陸輕塵,可還有他們腹中的孩子?

“你不是想要吞龍珠,那最後一顆吞龍珠就在她頭頂上,你們快拿了去!我受夠了,我要離開這裡!”

陸輕塵想要將顧朝雨推搡過去,手下剛一發力,突然想起顧朝雨腹中的孩子,連忙停住了手,臉色越發難看。

他的話音落下,裴名和玉微道君的視線,幾乎同時落在了顧朝雨的鬢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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