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讓眾人胡思亂想,暗自揣測,不如以退為進,讓宋家家主試一試,他的血到底能不能灼傷他們天族人。
不夜帝君抬手,手背對著身側的屬下輕揮了兩下,屬下立刻會意,走至魂不守舍的天君身前,低聲說了句什麼。
天君黯下來的瞳色,重新亮起,他像是明白了晟同君與不夜帝君的意思,挺直了微曲的脊椎:“不到黃河心不死,那便遂了你的意,讓你試!”
說罷,他揮袖離去,在天兵之中挑選了幾個與他和不夜帝君身形相仿的心腹。
不夜帝君當場掐訣,布下一小片結界,隱匿了氣息與畫麵,與幾人共同走進結界,戴上鬥笠帷帽,更衣喬裝打扮。
這結界,外人看不到裡頭,更聽不見結界內的聲音,不夜帝君冷眼瞧著天君,也不開口,隻是看著他。
那力如千鈞重的視線,壓得天君抬不起頭,此事說大便大,說小也小,就看不夜帝君願不願意協助他撒謊了。
他一言不發,已至中年,卻還像是做錯事的孩童,在不夜帝君麵前毫無氣勢可言。
許是沉默了半晌,不夜帝君終是移開視線,歎了口氣:“罷了,此事回去再請天帝定奪,先解決了眼下的麻煩。”
這便是默認了,要幫天君擺脫麻煩。
天君鬆了口氣,隻要先將眼前的事情擺平了,未將此事鬨大,保住天族與他的聲譽,此事便成了他天族的內務家事。
哪怕天帝責罰於他,顧著天族聲譽,也不過是罰他閉門思過萬把年,苦熬過去便是了。
屆時他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天帝那般寵愛裴淵,定不會怎麼了裴淵。說不準,還要想辦法幫裴淵恢複,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見不夜帝君如此冷靜,天君心裡得到了些慰藉,他麵色坦然了不少,聽著不夜帝君聲音徐徐,安排著接下來的事情。
“他該是宋家人不錯,他的血能灼傷我們二人,眾目睽睽下,想要裝作不被灼傷很難。因此,我們便反其道而行,在每個人身上都製造出被灼傷的痕跡……”
倘若每個人接觸到宋家家主的鮮血後,身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灼傷痕跡,這便可以證明宋家家主的身份是假,那血有問題,不光可以灼傷天族後人,亦可以灼傷普通人。
如果連宋家家主的身份都經不住推敲,那他方才所說的話,也就都成了謊言。
不夜帝君原本不想如此,隻是事關重大,他也是無可奈何。
他掌心中幻化出六、七張炎火符紙,分派到幾人手中,讓他們將炎火符紙覆在手臂上。
這符紙貼在皮膚上,冰冰涼涼,隻需掐個口訣,符紙便在手臂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除卻我與天君二人,待觸碰到他的血,你們便掐訣催動此符紙,符紙會在皮膚上燃燒起來,造成被灼傷的假象。”
叮囑過後,幾人更衣,穿著上同樣的衣著打扮,頭上戴上鬥笠帷帽。
天君挑選的這幾人,皆是天族可靠的親信,身高體重乃至於身形,都與他們相差無幾。
他們喬裝打扮好,陸續走出了結界,天君正準備走,卻被不夜帝君喊住:“天君留步。”
不夜帝君很少這樣正經得稱呼他,倒叫天君愣了一愣:“帝君還有話要叮囑?”
“晟同君……”不夜帝君遲疑著,白如覆霜雪般的睫羽忽閃兩下:“你與他到底怎麼回事?”
原本以為會被教訓幾句的天君,神色微怔:“往日晟同君並不這樣,他今日似乎有些反常……”
但具體哪裡反常,天君也說不出來。
更何況,他隻顧著緊張自己的事情,擔驚受怕,唯恐當年之事兜不住,曝光於眾。
卻不曾注意到,晟同君方才的情緒波動與異常。
隻是晟同君明明想好了用這樣以退為進的方式應對,卻不曾與他知會一聲,真是將他嚇得冷汗淋漓,差點以為晟同君被裴名策反了。
見天君說不出個一二來,不夜帝君也不再詢問,隻是緊皺著的眉頭,沒有舒緩半分。
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倘若宋家家主說的都是真的,那晟同君也是此事的參與者,此事暴露於眾,對晟同君來說並沒有好處。
這樣想著,不夜帝君稍稍心安,揮袖一甩,結界頃刻即破。
等候多時的眾人,隻見約莫七個穿著相同,頭戴黑色帷帽的男人現身在眼前。
那幾人都經過特殊訓練,乃是為天族後人而存在的。
他們從小便要模仿天帝之子的行為舉止,經過層層篩選,隻為在關鍵時刻,魚目混珠,保護天族後人的安全。
沒想到卻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天君選了三人,而不夜帝君隻選了兩人,共七人,行走間足下生風,帷帽垂至腰間的黑紗遮住了麵容,一時間讓人辨認不出誰是誰來。
晟同君對著屬下偏了偏頭,示意下屬前去迎接那手臂鮮血淋漓的宋家家主。
下屬送上一卷紗布,示意宋家家主先止止血,但宋家家主並不領情。
看這陣仗,他便知道,晟同君不安好心。
誰知道,他們天族又有什麼陰謀詭計在等著他。
他步伐緩慢,掌心被刀刃割開的弧度,綻著血肉,模糊不清的紋理中,滲透著妖麗的豔紅色。
被燒毀後的麵容,像是剝了皮的□□,新長出的嫩肉錯綜著猙獰的窟窿,宋家家主麵色沉穩,卻沒人知道,他此刻到底有多緊張。
於天族而言,他不過一隻螻蟻,他奈何不了天族,更做不到手刃仇人,為他死去的父母妻子,親人好友雪恥報仇。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若不能就此將他們天族人拉下神壇,為裴名洗清罪名,他將不得好死,九泉之下也無顏麵對冤死的宋家人。
數萬人的視線,都在此時凝聚在他的手掌心上。
許是怕血不夠,宋家家主拿起手中的利刃,毫不猶豫地照著那道剛剛凝住的傷痕上,再次劃下一刀。
這一刀,深可見骨,森森白骨懸在肉中,鮮血迸濺得到處都是,看的眾人紛紛肉疼,甚至有人彆過了頭。
他似乎察覺不到疼痛,一刻都等不急,拽起為首那人的手臂,擼起衣袖,便迫不及待地將掌心攥成拳頭,要將血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