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庭洲淡定回道:“護工,照顧我老年癡呆的。”
寧駱羞澀:“日久生情,我們這叫夕陽戀。”
攤主抽抽嘴角,辣椒都撒多了。
跟著一起等烤苕皮的向卜言給這兩個不要臉的人豎了個大拇指。
攤主加料的時候,寧駱連聲說:“老板,我們不要折耳根。”
攤主非常遺憾:“不吃啊,那好吧。”
向卜言說:“老板,我要多多的折耳根。”說完挑釁看了寧駱一眼,“品嘗不到折耳根的美味,你的人生就是不完美的。”
寧駱撇了撇嘴,唾棄他這種小學生的幼稚行為。
【折耳根能不能不要再吸血苕皮,學會獨立行走啊?支持苕皮捆綁酸蘿卜和酸豆角營銷,它們在一起美美的很安心,直接金婚,我嗑生嗑死】
向卜言一百萬個不服,少在折耳根毒唯麵前說這個,折耳根的solo戰績有涼拌折耳根熗炒折耳根,大家有目共睹,它苕皮又有什麼?不紅還愛蹭。
寧駱被人戳了戳,他回頭看,跟一女生的視線對視。女生舉起手機,裡麵顯示的恰好是他們的直播頁麵:“駱寶?路哥?還有卜卜?”
寧駱兩指一捏,悄悄給她比了個心,在女生尖叫之前小聲說:“不要聲張,不要聲張。”
女生趕忙點頭,看了看周圍沒有人發現後長舒口氣:“你放心,我不說。”
兩人跟特務接頭似的,偷感賊重。
[可惡,想魂穿偶遇的姐妹]
[早知道我也去了,還以為你們今天走了就沒去]
[我離得好近,我現在就過去!]
[我來了嘿嘿嘿,但是人好多,找不到他們在哪]
[雖然很羨慕在場姐妹,但是不要影響拍攝也不要給其他人造成困擾哦]
[肯定的啦,咱是人類高質量追星人]
苕皮攤老板說:“好了。”
路庭洲接過來,遞給寧駱。寧駱一手一杯奶茶根本空不出來,示意他往自己嘴邊遞。
路庭洲回首時被路邊的燈光晃了下眼,輕輕一眯,笑得無奈:“我六十的人了還得伺候你是吧。”
寧駱把奶茶吸管懟到他嘴邊,嘻嘻笑了下:“互幫互助呀,你說的。”
遠處傳來了第一聲煙花在空中綻放的響聲。
寧駱循聲望去,激動得用手肘碰碰路庭洲:“哇快看!好漂亮。”
女生不知怎的,下意識舉起了手機。
一張照片被永遠留在了相冊裡。
古城的燈包圍了夜色,暈出暖黃的光,悠悠簇簇,霓虹萬裡,蜿蜒到天街去。天地仿若倒了過來,人們擁擠於燦爛無垠的星空中,看著天際線綻開的那一點璀璨。四散的光火勾連著大地與天空,仿若宇宙誕生之初的悸動與美好。
早已青春不再的人仰頭望著煙火,想用眼睛記錄下轉瞬之刻,煙花落進了眼底。發絲在夏夜熏風中輕柔飄動,融進了暖黃的光線裡。
身旁的人溫柔注視著他,眸中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像用目光在那人臉上輕輕烙下了一個吻。好似一切的市井喧囂在他心中輕掠而不留半點痕跡,隻有看煙火的那個人才能讓他珍視至極。
你站在那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你裝飾了他的夢。
女生看著照片定格的瞬間,仿佛真的經曆了漫長時光,看到了三十年後的他們。
一路走來,或許臉上平添了皺紋,有了時光的沉澱,不再像年輕時那般恣意灑脫。但歲月從來都是對他們寬容以待,些許的經曆都釀成了酒,醇香綿厚,入口回甘,人生的底色依舊帶著熾烈的愛。
女生的眼角微微濕潤,心中生出許多感慨,還有不為人知的羨慕。
陪自己走過一生的人,將來會在某一時刻出現在人海中嗎?
“走呀,去看煙花!”
寧駱的聲音打碎了寂靜的定格,注入獨屬於他的自由熱烈,像喝了口冰鎮橘子汽水,絲絲冒著涼氣,那是夏天的味道。
他忘了繼續偽裝,拉著路庭洲向煙火盛開的地方跑去,風揚起兩人的衣擺,繞過他們交握的手,低首吹過向晚的青石板路,沙沙作響。
一路穿過擁擠的人群,聽著耳邊不知道誰在擔憂地喊“大爺你慢點”,“小心摔倒啊”,寧駱聽了忍不住揚起嘴角笑,笑出了小虎牙,高聲應著:“你大爺健朗著呢,是吧老伴?”
路庭洲同樣笑著望他,眉眼縱容,還有一點點無可奈何:“真的是……摔倒了不許訛人。”
“我才不會!”
寧駱哼哼兩聲,拉著他跑到了一處視野絕佳的地方,占據高位。
煙火秀早就開始了。
絲絨般的天空上接連綻放出耀目的星雲,照亮了蒼穹,也照亮了人們的笑臉,他們此刻分享著同一片盛景,絢麗的煙火是人間的歌。
路庭洲很突兀地低頭,在寧駱嘴角輕落下一吻。
“欸?”寧駱捂住嘴,左右看了看,略感不好意思,“乾嘛呢,你見誰七老八十了還親親的?”
路庭洲搖了搖頭,又指了指自己,輕聲說:“我。”
他垂首,再次落了個吻,比上一個停留時間更長了些,聲音輾轉在唇齒間,兩情繾綣:“七老八十了我也會一樣愛你,像三十年前一樣愛你。”
我對你的愛隻會隨著時間,隻增不減。
寧駱透過他的眼眸讀懂了這句話,心頭微漾,淪陷在了路庭洲為他編織的網中。
彈幕沒有再滾動,人們專注於眼前的美好。
手被抬起,一枚堅硬冰涼的東西觸碰到了指尖,緩緩帶進無名指裡。寧駱低頭,發現居然是一枚戒指。他訝然,把戒指對準了光。
木枝紋的樣式映入眼簾,纏繞著像他們之間難舍難分的因緣。兩人的首字母鐫刻其上,將愛意定格成了永久。
“送……我的?”寧駱愣愣發問。
路庭洲“嗯”了聲,將他擁入懷中,清潤的嗓音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我跟銀器鋪老板學的,因為是第一次做,不夠熟練……希望勉強能讓你滿意。”
寧駱窩在他的懷裡不動了。
爾後,路庭洲感到肩頭濕了一塊。他驚訝地將兩人拉開點距離,看清了寧駱燈光下發紅的眼圈,遲疑著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淚:“……怎麼突然哭了?”
寧駱覺得自己丟臉,抬起衣袖使勁擦去眼淚,企圖銷毀證據,隻有微帶哽咽的聲線出賣了他:“沒有哭,不造謠,不傳謠。”
見路庭洲不說話,隻是一直看著他,微微紅了臉,囁嚅承認:“好吧……那你準備這個,還不許我感動一下嘛?”
看著他又哭又擦,妝花了一半露出原本麵貌的臉,路庭洲好笑,親親他鼻尖:“允許啊,這應該是對我禮物的肯定吧。”
寧駱吸吸鼻子,指間的戒指被他握到發熱都不打算鬆開,問:“你就做了這一個嗎?”
路庭洲攤開手,另一枚銀色的戒指正靜靜躺在掌心。
寧駱拿起那枚戒指,像是在完成一件十分莊嚴而虔誠的事情,抿著唇角認真戴到了路庭洲的無名指上,在燈光下折射出深淺不一的光。
寧駱鬆開抿著的嘴角,笑了起來:“好了,現在寧駱先生已經跟路庭洲先生互換了戒指,他們將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忠貞不渝地愛著彼此、尊重彼此、照顧彼此,直到生命儘頭。”
路庭洲彎起唇角,問:“那接下來?”
“那接下來,兩位先生就可以親吻彼此啦!”
他們目光相接,在呼吸逐漸糾纏時,最後一束煙花映照了黑夜,潑灑出萬千花火。
與此同時,寧駱的唇上陡然落下一片輕柔。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了……
2024年過一半了,好恍惚,時間過得又快又慢。
這本書二月底才開,其實去年年底就開始寫了,因為從未寫過這種題材,每一章都寫得很痛苦,我不知道怎麼搞笑,怎麼營造笑點。光是第一章我就寫了23個版本,有大修有小修,現在這一版的兩個主角,從性格到背景甚至名字,我都換了。
每寫一版我都告訴自己再也不換,但還是一直寫一直改。一個苦逼的乙方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崩潰,所以第一章,我寫了兩個月才拉出來。
也就是年底的時候,在我的文終於有了個線頭、要走上正軌的時候,我的親人、肝癌晚期的姥爺,第一次因為消化道出血住院了。
第一次就是凶險萬分,血氨降不下來,人沒有清醒的意識。我一直自己一人在外地生活,趕回家後,我媽把我拉出去說,醫生說再不清醒就要準備後事了。好在後麵醒了過來,慢慢好轉。我們全家都說那是“奇跡”。
可“奇跡”不是為了讓姥爺好起來,而是讓他慢慢地、一點一點被折磨,像篩中的水,緩慢流逝,來煎人壽。
從那以後,住院、回家、出血、再住院,就已經成為了常態。家裡冰箱門再也沒有被打開過,買來的菜從新鮮到腐爛都沒有人管,時間好像停滯在了姥爺住院的那一刻。陪床的日子漫長又痛苦,我們互相鼓勵著說一定能好,其實心知肚明,好不了了,我們隻是想多爭取一段時間。
隔壁病房的病人走了好幾位,半夜都是哭聲。
我的開文時間是很早前就定好的,恰逢那段時間姥爺恢複了些精神頭,止住血回家養病了。我左右一想,我不能那麼長時間不工作,最後還是開了。這真的是個很錯誤的決定,我至今都這樣認為。
這半年中也無數次這樣認為,我太高估自己了,把自己逼到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我寫不出來。
寫不出來就是寫不出來,我逼死自己拿頭撞牆我都寫不出來。那得情緒多極端的人,才能麵對生離死彆時,去寫那麼快樂、嘻嘻哈哈的文字?
正月十六那天午夜,我跟救護車一路去了急診,輸白蛋白、輸血漿、輸血。血還不是想輸就能有的,要親屬獻血證,每次都要。我們能獻的都獻了,就去求人,受儘了彆人的冷眼冷遇,平日裡求著幫忙的人連電話都拒接。
等停下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手都在抖,腿都是軟的。淩晨五點,姥爺被推去了病房。我媽她們守著,讓我回去睡兩個小時再來替,因為她們更辛苦,白天要上班。我回家以後,用那兩個小時的時間寫了一點點的更新,剩下的更新是拿手機在病房裡,看著輸液管裡一滴一滴的液體,慢慢打出來的。
我的主角在書裡笑鬨,像個小太陽,永遠都沒有煩惱。我那麼愛他,想讓他在書中永遠開心快樂,但我坐在陪護床上,卻隻想哭。
我甚至會因為寫了某個片段把自己逗笑,而產生非常強烈的負罪感。像個小偷,那麼見不得光。太多的情緒,太複雜了。
姥爺有時候血氨高了意識不清醒,會很折磨人,讓你永遠都不會有休息的時候。醫生讓禁水禁食,他想吃東西我們不給,就罵,一直一直罵,狠狠折騰我們。他不是有意的,他隻是病了,他平時連重話都舍不得對我說。後來罵累了,就開始喊我姥姥的名字,“鳳兒鳳兒”地叫,說“我疼,我難受”。
我起先沒聽清楚,聽清楚後在床邊站了會,看到我姨的眼圈紅了。然後我低頭,繼續給姥爺換尿墊,去扔排泄物的時候,又在走廊站了會。發呆,想了很多有的沒有的,都是回憶。
姥姥是一年前突然離世的,我沒見到她最後一麵。
從那以後,姥爺的身體突然就垮了。
離世後姥爺搬去跟我爸媽生活,他們的家空了。後來因為某種原因,跨年夜那天晚上,我一個人收拾行李離家,不知道今晚住哪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那個房子。但我沒有鑰匙,第二天才能去醫院拿,還是得睡酒店。
那晚真的很冷,也很難打到車,路上寥寥無人,我等了好久才約到一輛出租車。司機說附近的xx廣場在舉辦活動,大家都在那裡跨年倒計時,問我怎麼不去。他把我當成了遊客,畢竟我拖著行李箱嘛。我說我太累了,讓他送我去酒店。
那晚坐在酒店裡,聽著外麵的煙花聲直到後半夜才睡,一直問自己是怎麼把生活過得一團糟的,想努力變好,又很麻木。改變現狀要付出太多了,選擇接受隻需要選擇就好。然後第二天拿到了鑰匙,打開門,玄關處就是姥姥經常背去買菜的小挎包,掛在那裡好像下一秒就會回來似的。我收拾了下家裡,把餐桌整理出來,當我的辦公桌,買了塊墨綠色的布藝桌布。我是想要好好生活的。
我這本書前麵的大部分內容是在病房完成的,小部分是在那個小屋。有時候調整狀態需要很長時間,就對著電腦發呆。其實寫小說也不是全然的痛苦,沉浸進去後,自然而然就會產生情緒變化。
我把我僅有的一點正向情緒掏出來,給我的主角,然後再從他那裡收獲更多的情緒價值。有時候寫不出來,或者難過的時候,看看我之前寫下的文字,會被小駱逗笑,覺得他的世界那麼可愛。真的很奇妙,我塑造了那個世界,那個世界會讓我感到快樂,在給我反饋。
甚至有時候想,如果真有寧駱這麼一個人存在,一定會在我難過的時候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安慰我直到我不再傷心。因為他的世界裡肯定是容不下不開心的,他像個快樂病.毒,會消滅所有的難過。
可終究沒有那樣一個人。日子真的太難了,我的生活被壓縮成了從醫院到家的兩點式。我像是一顆被固定在機器上的螺絲,一直轉一直轉,一刻不停在往前趕,機械麻木又重複地過著日子。好像往頭上纏了個塑料袋,越來越緊的是窒息感。在醫院看不到希望,工作也不順利,我笑不出來,就不知道該怎麼讓小駱去笑。
事事沒一個順心的,我沒崩潰,可真堅強啊。偶有一次跟朋友聊天,她第一句話竟然是“你居然還在寫”,第二句就是“你不怕把自己逼瘋麼”。謝謝,已經瘋了,每時每刻都感覺自己的情緒被扯成了一根絲,欲斷不斷。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啊。
那時候唯一感到輕鬆的時刻,就是騎著電動車從醫院到家的距離。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當個低素質的人,罵罵咧咧宣泄自己的情緒,一邊罵一邊哭。甚至希望有個不長眼的趕緊出來撞我一下,我好跟他對罵,把所有壓抑的情緒全都罵出來。可惜沒有,人家都躲得我遠遠的,因為我邊哭邊罵的樣子真的不太正常。
哦,我還會摔東西。但我這個人真的很摳門,舍不得錢,自然舍不得摔貴的東西。我就狠命錘抱枕。
姥爺去世的前幾天剛剛搶救過來,日漸好轉,我去外地處理房子的問題。突然之間,人就不行了。我坐大巴趕去了機場,最近的航班卻要等到後半夜。我找了個地方住下,心裡祈禱這次會跟這半年中無數次那樣,化險為夷。然後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不知多久後突然驚醒,拿起手機發現一通七分鐘前的電話,那時就已經明白了什麼。撥過去,媽媽告訴我,姥爺走了,就在三分鐘前。
最後一通電話啊。我沒接上。
我至今都在想如果那晚沒開震動,如果我接了,姥爺會對我說什麼。
其實他那個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但我就是想喊喊他。我媽說我姥爺走得很痛苦,眼睛一直閉不上,閉上又睜開。他對人世間還有留念,他還沒有活夠。
我也沒有見上我姥爺最後一麵。
除了媽媽外世上最愛我的兩個人,我都沒見到。
我至今都過不去這道坎。
從姥姥去世後,我就會常常回憶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夏天,我求了好久姥姥才願意開空調,打著28度甚至30度的高溫。我、姥姥、姥爺,三人擠在一張床上。我睡最裡麵,一翻身就可以抱著姥姥的胳膊,可以一直不撒開。我那時以為這輩子都沒人能把她從我懷中奪走。
從窗戶往外望,石榴樹的枝椏茂盛,葡萄樹藤掛滿了葡萄串。我從外麵跟鄰居小孩玩完回來,姥爺就會坐在客廳,吃蠶豆下酒。我很愛吃那個蠶豆,姥爺就一次一次買,一次比一次買得勤。後來我吃到嗓子發炎,一直咳嗽都忍不住繼續吃。姥爺就被姥姥罵了。
他寵我的方式真的很單一。我說我喜歡吃烤腸,他拉我一起去進貨的路上就一直買烤腸給我吃,我一路吃了二三十根吧,數不清了。從那以後,我整整五年再也沒碰過烤腸。
這半年裡,我的情緒總是忽高忽低。最低落的時候,會有一種很深的自我厭棄感,不看鏡子,光是想到自己的樣子就會想吐。不是生理上想吐,是心理上那種吞不下嘔不上的欲嘔感,時常覺得自己就是攤爛肉,躺在那裡發臭,白花花油膩膩,惡心死了。
姥爺去世後,會更嚴重些。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心裡那口氣突然就散了,提不起勁來做任何事。也挺對不起我的讀者的,因為後期這段時間我的更新非常不穩定。我比任何人都想早點寫完,我想早點解脫(原諒我用這個詞,我很愛這個故事愛他們,但我無法忽視這本書本身帶給我的壓力)。可經常對著電腦敲上一兩千字,便會覺得很累,累到手都抬不動,腦子突然就不轉了。與之浮現的,是我在外地這麼多年,姥姥姥爺跟我視頻電話時的模樣。不能想的,一想就忍不住流淚,可又哭不出,積壓在心裡更無處宣泄。
有時候會跟朋友們說,但說的多了怕她們覺得我是情緒黑洞,也就不說了,自己努力消化一下,問就是打遊戲紓解下就ok。其實才怪。我可太愛打遊戲了,手機+平板上的遊戲有8個,主機遊戲更是數不勝數,占了我1T多的內存。可是情緒真到了那個時候,是連遊戲都不想打開的。不知道該乾些什麼,連吃飯都提不起勁(一周瘦了四斤,唯一的好消息),遊魂似的在家裡飄。爾後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對麵的樓層發呆,往往很早就睡,然後過段時間莫名驚醒,繼續躺著發呆。好一點就是醒一段睡一段,不好的時候就會發呆到天亮,腦子裡想很多東西,雜七雜八,然後一看表,四點了。
這次也如此。我今天是真睡不著了,從淩晨四點鐘坐下來敲這段話。其實也不知道在寫什麼,想到什麼寫什麼。
行,我真能說,我一看字數統計,六千字了。我要是寫文也這麼順就好了,就不會在被生活弄崩潰的時候,再體驗一把卡文的崩潰,一個套一個地往我身上疊debuff。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看到這裡啊,其實這段話最主要是寫給自己看的。心裡的情緒滿積到溢出來,找不到宣泄口,寫出來會平靜很多,所以今晚一直嘮嘮叨叨往下寫。左右這些文字沒有歸處,那就落在這裡吧,也是個紀念。雖然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看第二遍。
這本書結束了,人生的某個階段也結束了。我和家人們從迎接新生,開始走向迎接告彆。
我怕看到這裡的人可能會覺得我有抑鬱症或者其他方麵的精神問題,我發條聲明,其實不是啊。我隻是這半年過得太壓抑了,總會滋生一些負麵情緒。我其實覺得每個人的心理狀態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問題,畢竟人生不是一帆風順嘛,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挫折,隻是看能不能消化得了。
我自認我的心理還是很強大的,對生活也充滿向往。18歲剛上大一那年我就搬出來自己住了,往後所有問題都是我一個人解決的,租房錢是拿稿費換的,沒有再求助於家人。這麼多年下來,什麼事都遇到過,修修補補的就過來了。後來錢攢多了一點,就買了個尼康相機,一個人拿著去旅行,拍過西北沙漠上的月亮,湘西的古樓,大理的海鷗,還有渤海輪渡上從淩晨兩點開始期待都沒見到蹤影的日出。
我還有三個人生目標來著,一是攢錢跟國家地理團隊去非洲,二是攢錢買個自己的房子(要買個提升幸福度的大冰箱,養隻貓養條狗),三是攢錢去新疆自駕遊。
行吧,我真的很缺錢。
但我也真的需要休息了,我的身體和我的精神狀態都不能夠支撐我立馬再開一本新書,我寧願不賺這個錢,這錢扔地上我都不會撿了。我想要喘口氣,人不能把自己給憋死。我計劃了很多想做、要做的事,想讓自己開心一點,再開心一點。
姥爺去世的那天,我下午才趕到,葬禮已經結束了。我整整快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又一直哭,我原來有那麼多眼淚可以流。很累,晚上八點鐘就躺下了,淩晨三點鐘醒的。爾後便睡不著了,搬了馬紮去院子裡坐著。太冷了,又回屋穿了件外套,默默坐在那看著半白不白的天空。
我家狗對我的愛意打敗困意,湊過來,讓我揉它的腦袋。真讓人感動,雖然我覺得很煩,因為它好粘人,我一停下來就會用腦袋拱我的手。
小狗什麼都不知道,它不知道什麼叫死亡與分彆。於它而言,不過是家裡的人越來越少。再也不會有人牽著它路過西瓜攤,仔細挑一個好西瓜帶回家。
奇怪的是,活著的人在難過。
我那天在院子裡發了很久的呆,如人生天地間,茫茫無處歸。忍不住去想很多事,印象最深的那一幕,是在醫院熱水間接水,我媽看著作響的熱水機對我說:“姑娘,這日子我怎麼盼不到頭啊。”眼前走馬燈似的,是一幀一幀的回憶。一直流淚,哭得頭疼。直到鄰居起床做飯,東方啟明,漸漸有了人氣。
我那時才後知後覺,在腦子裡閃過一句話:
“姥爺的一輩子,已經走完了。”
餘光中去世那年我買了本他的詩集,印象最深的那句是:下次你路過,人間已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