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晚輩安靜了下來,盧小河伸了個懶腰,決定洗把臉。隻是她剛站起來,一點異樣突然鑽進了她的腦海——
黃今看得到人的思維。她看過白永紀案的案情報告,黃今連符行川的思路都看得到——哪怕符部長可以通過快速思考隱藏敏感信息,但有沒有惡意這種簡單態度,絕對逃不過黃今的眼睛。
他為什麼會對殷刃提防成這樣?
盧小河沉思幾秒,坐到了滿牆機械前。她登錄自己權限拓展過的賬號,開始在員工資料庫裡查詢殷刃的身份詳情——要是殷刃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修行者,識安肯定會補充後續資料。哪怕那些資料不會對自己開放,以盧小河現在的權限,至少也能看到索引。
她逐層打開識安迷宮般的關聯項,迅速記下每一條任務補充數據的記錄時間。
沒有。
關於殷刃的身份,識安係統裡什麼都沒有。
盧小河的動作停住了,屏幕的熒光倒映在她的眼眸裡,那雙眼睛一眨不眨。
不說殷刃是哪位來路不明的大佬,哪怕殷刃是沉沒會頭領的親爹,識安都會如實錄入係統。
……為什麼,什麼都沒有?
這麼一想,符家的屍籠,符家人隻不過是可以啟動。真正構建內部空間術法的,是符無涯這位古老的卡戎。
殷刃卻要符天異保持屍籠運轉,試圖分析空間術法。
空間術法,是想學就能學的嗎?如果不是,殷刃為什麼會有和卡戎接近的能力?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得出結論,另一陣提示音響了起來。
鐘成說的倉鼠裝置破解進度,終於到了100%。
盧小河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她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往胳膊底下一夾,穿著拖鞋奔向夜色。
十五分鐘前,廢樓。
殷刃又一次被迫合上間隙。
空間本身太過堅固,他就像一隻妄想撬動山峰的螻蟻。就算他能借鑒符無涯的法術,就符天異目前提供的那點屍籠啟動時間,還不足以支持他徹底解析空間法術。
但他就算不得其法,也不想就此停下歇息。
他就像一個憤怒的囚徒,一次次撞上堅固的牢門。
總會有用,他想。至少夜晚這**個小時,他興許能將這扇門撞得更鬆一點,再鬆一點,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空間撕裂又閉合的刺耳響聲,血肉爆炸又生出的黏膩音色,總好過四下無人的寂靜。
嚓啦!
間隙被第無數次撕開,這次它張開的比先前久了半秒。
那道間隙內,並沒有直通另一個世界的路。相反,內裡一片灰黑,隱隱透出無數巨大半透明空腔,像是被放大無數倍的石榴。
每個空腔都模模糊糊,內裡透出不同的景色殘影。那些殘影不住扭曲,互相擠壓,透出的色彩混做一團。它們互不相容,共同構成一隻晦暗的複眼,看著讓人反胃。
未成熟的間隙,彼端是和人世相近,但絕對無人的怪異空間。
誰都不知道成熟的間隙會通向哪裡,誤入者無人生還。
此時此刻,殷刃隻有這道即將衰亡的間隙。它比未長成的間隙還要“淺”,那無數團色彩,像極了無數道未敞開的“通路”。而彼岸,或許早已在更深、更不可碰觸的地方。
就算能夠拓開一條路,要把仇先生引到哪裡去呢?
血肉爆破的劇痛裡,殷刃麻木地想道。
要是仇先生的肉.體和戚辛一樣,損毀傷不及根本,他又要怎麼做呢?得想好最壞的情況才行,他要選個人跡罕至的戰場……
不遠處,盧小河的設備突然發出一串悅耳的滴滴聲。
是鐘成說的倉鼠設備破解!
殷刃瞬間止住思考,手忙腳亂地跑到盧小河的設備前。可惜設備太過複雜,他手指著急地摸索,不知道該怎麼啟動。他想亂按一通,又唯恐自己哪裡操作不當,破壞了來之不易的數據。
好在不到三分鐘,蓬頭垢麵的盧小河抓著電腦衝了進來。
“起開!”她用科學崗特有的氣勢大喊,炮彈般衝去屏幕前,手指幾乎按出殘影。
無數晦澀難懂的數據瞬間彈了滿屏,盧小河眼珠快速運動,屏幕一片片朝下滑。殷刃緊張地盯著盧小河的表情,一時間手足無措。
盧小河的表情先是興奮,漸漸轉為疑惑,最後,它們共同沉澱成了“憂慮”。
殷刃飽含希望的紅眸跟著黯淡下來,他一聲不吭。
“……定位結果確實出來了。”盧小河乾咳兩聲,“但坐標很奇怪……我算了好幾遍,那都是世界上不該存在的坐標,總會多一個修正參數……對不起,這樣的解釋很難懂吧?”
她思索了一陣。
“簡單來說,如果鐘成說的算法沒出錯,那個倉鼠吊墜在一個不存在於人世的空間裡。”
“鐘成說的算法不會出錯。”
殷刃答得十分篤定。
“在這件東西上,他的算法尤其不會出錯。”
等等。
不存於世的空間。
彼岸是不存於世的空間。根據識安的資料,死物斷然無法進入彼岸。也就是說,倉鼠吊墜在一個介於“此世”與“彼岸”的地方。
既不存於世,又不算真正的彼岸……比方說,未成熟,或者已衰敗的間隙之中。
殷刃目光灼灼地盯住已經閉合的巨大間隙。他的目光透過那絲黑暗,看向它被掰開的一瞬,露出的無數模糊殘像。
“很好。”
他說。
“我知道我們的戰場該在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