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時針顫顫悠悠指向十點。
測試間隙數據固然重要,可人不是鐵打的。高強度集中工作本來就損耗精神,殷刃提前催了眾人不少次,讓他們提前回去休息——次日清醒工作,可比混混沌沌強撐好多了。
可殷刃自己並沒有跟隨眾人一起回去,獨自留在了廢樓。
為了方便行動,符天異乾脆跟著搬進了九組病房。眾人夜宵吃完有點撐,除了一沾床就睡死的符天異,九組三位在病房裡圍了一桌。
盧小河憂心忡忡:“我數了,殷刃今早喝了一碗粥,中午吃了一個煮雞蛋,晚上什麼都沒吃。現在他不在咱們眼皮底下,睡了多久也不知道……他這樣下去不行,要不咱們買點東西給他送去?”
她撥拉著外賣平台界麵。
黃今在內心乾笑幾聲——身為貨真價實的邪物,殷刃不吃東西理論上也能活。天下邪異這麼多,沒聽說誰是被餓死的。
但他同樣想不通,為什麼殷刃那樣認真。
“說他崩潰,他的情緒好像也沒有崩潰發瘋。”黃今嘟噥,“就是那勁兒嚇人,搞不懂他咋想的……”
他眼看著殷刃炸了一整天手臂,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盧小河八成以為那是某種玄學特技,葛聽聽隻會覺得殷刃厲害,終究是他自己扛下了所有。
“你什麼意思?”葛聽聽追著黃今杠,“好歹人家在交往,連彆人難過表現都要摳著琢磨,有點過分。”
“你才多大,明白什麼?”
“你不也一個女朋友都沒談過嗎?”葛聽聽皺起鼻子,“也不知道誰現在都沒敢跟丁姐告白。”
黃今瞬間噎住。
“成年人要考慮很多事情!”他咳嗽兩聲,使勁抹抹鼻子,“不像現在一些小毛孩,十三四歲就為情所傷,十六七歲就自以為看破紅塵……盧小河,你也說她兩句!”
“說什麼,我又沒談過。”盧小河心平氣和,“我們科學崗講究實際,沒體驗過的不隨便發言。”
大黃小葛驚訝地扭頭看她。
“不奇怪吧,我不想談是一方麵,再說我媽病了好久了。”盧小河聳聳肩膀,“我隻要說一下我家情況,再熱情的追求者也跑了。”
她沉默了會兒。
“……殷刃說過,如果順利找到小鐘,我們每個人都可以許一個願望。”盧小河移開視線,“你們說,他是認真的嗎?”
“是。”黃今幾乎立刻回答,“但我個人不建議你們許願。”
盧小河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
“你們沒太接觸過真正的世俗玄學界,不清楚也正常。”
黃今表情嚴肅下來,指尖敲敲桌麵。
“‘許願’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夜行人裡有句話,‘不要許無法立刻兌現的願望’。”
“因為沉沒會很喜歡許願交易坑人吧。”葛聽聽見縫插杠。
“不,沉沒會所謂的許願,一般會立刻兌現。錢權色,特殊的能力……都是一手契約一手交貨。但如果是那種無法立刻實現的,許願者肯定會被記住。”
葛聽聽這回是真的好奇了:“被記住不好嗎?”
“如果你許下超出凡人能力的願望,就得掂量掂量記住你的是‘什麼東西’了。”黃今低聲說,“咱仨誰身上都不像積了功德的,扛不住,小心為妙。”
彆說功德了,上輩子做了孽還差不多,他悲觀地歎了口氣。
盧小河不語,一句“我被記住無所謂”飄過她的思維,她反而像是鬆了口氣。
“總之就這麼回事,就算你們相信殷刃,真要許願,也一定要許正常範疇的。”
“說來說去,你不信殷刃。”葛聽聽總結。
“知人知麵不知心,相信一個認識幾個月的人才不對勁。”
葛聽聽啪啪打字,AI語音不斷:“可殷刃要不信咱們,沒必要把難過表現出來啊?”
“殷刃的實力很強,之前表現也滴水不漏。這種強者,可不會隨便在小人物麵前展示真性情。”除非彆有用心,他想。
“那不更說明他的難過是真的嗎?他連讓‘小角色’許願的條件都開了,肯定需要幫助。”葛聽聽眉頭皺起,“按照你的說法,他得壓抑情緒,完全不管咱們,自行處理鐘成說的問題……這樣才配得上他的實力?”
黃今張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還是你覺得,我們這種‘小角色’不配去幫助很強的殷刃?黃今,到底是誰自以為看破紅塵?”
盧小河喝了口熱水,興致盎然地看著兩人。
“我不懂你經曆過什麼,我也確實沒見過世麵。但屍籠那個時候我就想說了,你總是居高臨下評判,嘴上巴拉巴拉說一堆難聽話,然後光明正大冷眼旁觀!能看到人的想法,就那麼了不起嗎?”
“殷刃向我們求助,那我就去幫忙。殷刃難過,那我們作為隊友就要想辦法。你為什麼一定要把簡單的事情搞那麼複雜?”
黃今的表情突然變了。
他猛地站起身,奪門而出。
葛聽聽:“?!”
她僵硬地轉過頭:“小河姐姐,他不會跑出去哭了吧。”
AI話音剛落,識安微信群裡突然冒出兩條消息。
【萬兩:清心咒的製作,我有了新思路。一味壓抑也許不算“強”,我該用更單純的方式處理……堵不如疏。】
【萬兩:@耳朵人我剛才說的是有點不妥,我再想想。】
【耳朵人:這是道歉對吧,前輩原諒你了。】
【萬兩:……[再見]】
接著他沒有再回話。
葛聽聽擺弄了會兒手機:“小河姐姐,我先睡了,明天要早起。”
“去吧。”盧小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