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刃的記憶,直到山崖填平為止。
黃今發出精疲力儘的噗嘰一聲,險些掉出漂浮術的範圍。
儘管過程波折,身份混亂。有殷刃的記憶額外修正,識安一行人姑且見證了凶煞誕生,鐘異隕落。無數寶貴情報儘在手中,隻等外出研究。
記憶世界到了儘頭,無論出了什麼錯誤,隻要一切結束,他們就能正常離開。
黃今第一個閉上眼。
他這輩子都不要乾這種倒黴事了,等他回歸現實……等他……咦?
冰冷的空氣毫無改變,血腥與腥氣將黃今裹挾。另一個意識的存在照舊明顯,他身上的透支感也沒有消失。黃今忍不住睜開眼,要是他有嘴,估計能連吸數口涼氣。
殷刃投射的幻象結束了,記憶世界恢複了先前的模樣。他麵前是完好的山崖,山穀中空空如也,那片黑暗不知所蹤。
一切都回歸到了他們剛抵達時的樣子。
記憶世界還在繼續。
儘管“殷刃”這個主人公意外被肉俑控製,無法正常推進記憶世界的邏輯。可結束就是結束,記憶世界可以被改寫,但它絕對有固定的“世界末日”。
“不對啊。”符天異咕咚咽了口唾沫,“這個時間點……這個時間點,大天師應該已經死去了吧?再、再不濟,也是在地下沉睡。”
為什麼記憶世界還存在?
“我之前就覺得奇怪。”盧小河沉聲道,“無論是大天師還是殷村凶煞,他們肯定沒接觸過化吉司總部,更不可能見過符尚柳和李河晏。但無論是總部的情況,還是我們的形象,都非常……逼真。”
“我……”
葛聽聽怯生生地舉起手。
“我也在想,要、要這是殷刃的記憶,為什麼我們是上帝視角,不是殷刃的第一視角?開始我以為這是記憶法術的補全,但現在看來,好像哪裡都不對……”
“我們該不會真的穿回過去了吧?!”符天異的聲音有點變調。
“不可能。”
符行川煩躁地動著爪子。
“沒有法術能逆轉時間,這是基本的基本。記憶術法的構建肯定也紕漏,難道是拿凶煞供能的問題?我想想。”
“路沒有問題,方向沒有問題。那麼隻有一種可能。”
附身大天師的“肉俑”突然開口。
“目的地的狀況,一開始就和你們的判定不同。”
這個地方,真的隻是“殷刃”與“凶煞”記憶組成的世界嗎?
“此處不宜久留,總之我們先……”符行川話剛出口,耳朵動了動。
是腳步聲。
無數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其中還夾雜著兵戈相碰、鎧甲摩擦的聲響。剛經曆完黃粱牌投影儀的展示,這聲音耳熟得要命。
“明明沒有惡果,怎麼佝羅軍還是來了?”盧小河拿著炭筆的手微微顫抖。
殷村凶煞被他們合力封印,肉俑“大天師”自始至終隻乾了供能的活計,更不可能跟敵人附身的凶煞結契。惡果沒有誕生,佝羅軍沒有改道的動機。
“回化吉司!”符行川當機立斷,“我們被跟蹤了!”
“你是說……”
“之前殷刃記憶裡出現過佝羅人的信件,就算沒有惡果,用內容相同的信,也能把佝羅軍騙來汪。”符行川語速很快,“敵人還在附近,立刻回化吉司!”
符天異哪敢再等,他立刻鉚足勁施展漂浮術。然而這一回,有人踏出了施術範圍——
紅衣與黑發在山風中擺動,肉俑控製著大天師走向崖邊。
“喂,要走了!”符天異大喊,“佝羅軍要來了,咱們可搞不來大天師那種大陣,快跑啊!”
山崖末端,大天師的軀殼轉過身。
紅衣上血跡斑駁,長發被烏雲一襯,黑到讓人心驚。赤紅的眸子眯起,眼角彎出一個小小的弧度。
那肉俑在笑。
佝羅軍已然開始往山崖方向衝刺,術法的金光越發明亮。幻術中的一切即將重演,符天異心跳快到胸口痛。
“你……”
“走。”符行川沉吟片刻,“不用管它。”
“可是——”
“那不是殷刃真正的身體,無論這個鬼地方到底怎麼回事,它都不是真正的現實汪。”符行川仰起頭,看向山風中衣袂飄飄的“大天師”。
“這個人,也不是你們真正的同伴。”
眼看佝羅大軍的包圍圈迅速縮小,時間有限。符天異咬緊牙關,帶著眾人直衝蒼穹。
鐘成說目送著識安一行人離開。
不過半分鐘,佝羅軍的修行者隊伍便衝上了山崖。他們高喊著什麼,鐘成說沒去聽。他麵對氣勢洶洶的軍隊,朝後退了一步。
那是踏向虛空的一步。
灰暗壓抑的天地之中,伴隨著錯亂雨絲,那個赤紅的身影輕盈墜下,仿佛折翼的飛鳥。
鐘成說仰麵倒下,摔向山崖下、僅有“大天師”一人才能看到的黑暗。
“我來見你了,殷刃。”
他無聲地說。
下一刻,正如殷刃記憶中的那般,那片黑暗再次沸騰。
宛如冷水入熱油,那片黑暗頃刻炸開,鮮血般四濺,蓋滿了大半山穀。這回沒有術法,沒有牢籠。那片黑暗手忙腳亂地噴濺著,圍在周遭的龐大軍隊來不及反應,給淹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