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真正的過去,應該沒事吧?”葛聽聽緊張地問。
本該結束的一切,突然看不見儘頭。化吉司熱鬨的景象下,她簡直能聽見恐懼暗暗湧動的聲音。發現這個“世界”還在運行,符行川這位大人物變得沉默了許多,葛聽聽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我不知道。”
符行川果斷承認。
“但我們必須保證事情的發展在正軌上汪,誰也說不清楚這個‘記憶世界’會不會再反過來影響殷刃和凶煞。”
“嗯……二叔說得對,咱們最好不要冒險。”符天異憂鬱地附和。
他再也不想跟海穀分部九組一起出任務了,連著跟這些倒黴玩意兒行動兩次,他的內心簡直老了二十歲。大天師鐘異的身姿沒看到多少,黴運倒是一波接一波永不停歇。
“嗬噗。”黃今冷笑。
作為此番任務裡的重大苦力,他此刻懶得再表麵客氣:“怎麼算不冒險?現在大天師和凶煞都埋在土裡,沒人知道當年的後續,咱們拿什麼來‘走正軌’?”
儘管是野生靈匠出身,黃今對玄學曆史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鞏朝末期,佝羅軍入侵,一路攻到都城。亂世十數年,其中出現一位草根出身的神將,那人最終黃袍加身,建立新的朝代。
鞏朝的最後一任皇帝不信任化吉司,都城又被佝羅軍折騰過。傳說化吉司的資料散失了相當部分,還有相當一部分寶貴書籍被佝羅人擄去,當時的修行者與學者拚下性命,才留住了核心記錄。後化吉司追隨新的皇帝,於新都再立總部,這才開始又一波繁榮。
當年化吉司經曆了什麼,曆史留下了大段空白。連符尚柳與李河晏這兩位領袖,相關傳記也不算詳儘。
“我們家裡留下了一些當年的故事。”符天異連忙說道,“符尚柳性情溫和,實力中等,為人公正。很傳統的那種符家子弟。”
“李河晏是他的好友,鞏朝末期有名的才女。她在科學與文學上都相當有建樹,但性子苛刻,人有點傲氣。”
“沒有具體事件記載嗎?”盧小河頭疼地按住太陽穴。
要是處理得不符合兩人性格,化吉司的人買不買賬還難說。更何況他們不清楚這個時代的化吉司規章,一個不小心就會出紕漏。
符天異搖搖頭:“沒有……符尚柳是老祖宗的祖父,老祖宗都不清楚當年的事情。”
符行川煩躁地看著爪子尖,這個時候尤其適合連線李教授求助,可惜他們與外界完全斷連。
化吉司的兩位領袖隻是收到情報,甚至沒有接到聖旨。這次皇帝擺明了想要架空化吉司,可要是皇家的修行者撬開那道封印,不知道會放出什麼東西來——
地底混了實力明顯高於凶煞的未知黑影,沒死透的大天師,以及十數萬枉死的士兵。直接掀開這麼一鍋大雜燴,這位皇帝顯然是嫌棄國亡得還不夠痛快。
盧小河則在偌大的化吉司內走來走去,一遍遍翻閱李河晏收到的信件。
化吉司的氣氛也有點古怪,熱鬨歸熱鬨,人們的臉上都添了深淺不一的憂色。不時有人停在大天師鐘異的神像前,怔怔注視一會兒,悄悄歎氣。
鐘異神像麵前的供盤,比盧小河剛來時滿了不少。其中多了不少零碎蜜餞糖塊,一看便是此處的成員們加的。
他們還不知道鐘異已然隕身山崖深處。
但他們知道了“大天師鐘異破十五萬佝羅大軍”,也多多少少猜到皇帝打算做什麼。
化吉司為鐘異的弟子符六所創,第一批核心成員全是鐘異撿過的棄童孤兒。這麼多年,鐘異一直在跟邪物打交道,送來最新的邪物知識。他與化吉司關係很是微妙,硬要說的話,“亦師亦友”四字最為合適。
大天師與塵世的聯係,不過是殷村每年一次的夜巡,以及與化吉司之間的通信罷了。
這麼一想,皇帝還真有理由懷疑化吉司“知情不報、其心可誅”。盧小河目光掃過麵目憂慮的化吉司成員,禁不住露出苦笑。
“符尚柳既然是傳統符家人,必定敬仰大天師鐘異汪。出了這種事,他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符行川率先打破沉默。
“李河晏……李念和她有點像,他們這種雞婆科學崗眼裡容不得傻子,肯定看不慣皇帝作死。她也會出手汪。問題是皇帝早就看化吉司不爽,出手姿勢不對,天異和小盧搞不好要掉腦袋,你倆注意點汪。”
反正李念聽不見,符·前部長儘情嘟囔前搭檔的壞話。
盧小河踱步的動作停了,她的眼睛亮了亮。
“讓人把庫內所有骸穀相關的資料都收來!”她以李河晏的身份下令道。
符行川讚許地點點頭,符天異還在原地發呆:“啥……?”
“所有地圖,所有記錄,不要漏過任何一份。包括給大天師送信的靈器,也不要漏掉,全堆在院子裡。”
“盧小河……”
“我是後方指揮。”盧小河翹起嘴角,“後方指揮要時刻顧著大局,記得嗎?”
符天異疑惑地瞧著眾人來來去去——很快,院子裡的書卷、地圖、機關鳥堆積成一個小小的山丘,像一座不大不小的墳塚。
“很好。”
盧小河說道。
“再把與大天師鐘異個人相關的深入記錄、行動軌跡、信件等東西整理好,放在大堂之中。記住,隻是關乎他個人那些,他提供的知識要保護好。”
“最後,偽造幾封近期通信,就說大天師正在南部沼澤行走。”
符天異看向盧小河的眼神漸漸變了:“你該不會……”
眾人猶疑地看向“符尚柳”,見他沒有勸阻,自然無人質疑“李河晏”。與大天師相關的資料何其繁多,它們幾乎填滿了化吉司三分之一的大堂。大天師鐘異的神像被資料淹沒小半,供桌上的供盤也被擠歪了。
盧小河隨手取下一盞漂浮的油燈法器,她挽起袖子,親自將燈油澆到那些寶貴的資料上。
化吉司眾人發出小小的驚呼。
“你……你做什麼!這可是大不敬!”其中有位老學者終於忍不住,臉紅脖子粗地嚷嚷。
盧小河挽著長袖,一隻手提著還在燃燒的橙黃油燈。此刻正值黃昏時分,火光與晚霞混成一片橙紅。
“他不是神。”
盧小河身邊,正是那個紅紗遮掩的怪異神像。
現在提起殷刃,她第一時間還是隻會想起那人踩點上班,衝刺下班,以及黏在食堂的光輝身影。比起山村裡的萬千邪物夜行,誅殺十數萬敵軍,她還是更喜歡那家夥趴著處理excel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