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站在門前,抬起手——
門開了,喬什浮腫的臉從門後顯露出來。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布魯斯,說:“進來吧。”
他沒有給布魯斯回話的機會,隻留給他一個有點踉蹌的背影。
這態度讓布魯斯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他就鎮定了下來,抖抖肩膀、整整領口,露出一個有點玩世不恭的笑容,跟了上去。
喬什沒回頭。
沒有必要去看,鼎鼎有名的布魯斯·韋恩竟然會對這個案子有所好奇這件事,也沒有讓他產生任何想法。
他隻是半扶著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客廳,走到沙發邊,拿手撐著沙發墊,緩慢地將自己的屁.股沉下去,鬆懈力道,接觸沙發墊,再鬆懈力道,壓下去,一直到沙發不再變形——然後他放鬆了繃緊的背,然後是腿。
在他的身體完全陷進柔軟的沙發裡時,布魯斯聽到喬什和沙發一同發出了長長的歎息。
布魯斯沒有坐。他站在客廳正中,肆無忌憚地掃視著這個在一般人眼中稱得上豪華漂亮的屋子,漫不經心地說:“下午好,格林伯格先生。”
“請坐,”喬什說,“但彆聽我的。我隻是出於禮貌才這麼說,韋恩先生,請千萬彆客氣,或者太禮貌,你隻要做你想做的就夠了。”
“彆表現得這麼有敵意,格林伯格先生,”布魯斯用一種富家子弟所特有的,天真又愉快的殘忍語氣說,“我隻是在你的律師身上做了點小小的手腳,確保他會在現場缺席——但不管宣判如何,那都是你應得的。我又沒有強迫你犯這些錯。”
“我不知道你竟然願意幫助一個婊.子。”喬什嘲諷道,“還這麼用心。”
投身經紀人事業多年,除了讓他在壓力下變得肥胖、禿頂和擁有性功能障礙以外,到底還是給了他遠超過世上絕大多數人的能量。
他的律師將他保釋出來後,接連幾天時間,一直在為不久後的開庭審理奔走和遊說,搜集能證明他無罪的證據。
據說律師還嘗試著聯係了伊薇,想知道能不能從她這裡下手。
如果伊薇願意承認當時所發生的事情僅僅是一場“稍嫌過火的正常交往”,換句話說,就是他們被NYPD逮個正著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行凶現場,伊薇隻是和喬什在玩看上去有些激烈,但實際上不會造成人身傷害的——遊戲,這場宣判甚至能直接消弭於無形。
律師一直沒有聯絡上伊薇。
聯係不上伊薇本人太正常了,這緊要關頭,沒人能聯係上伊薇,那女人自從離開警局就完全在眾人眼前失蹤,隻遮遮掩掩地接受了幾次電話采訪。
喬什的律師試著聯係了伊薇的經紀人和律師,但他們全都拒絕和任何與喬什有關聯的人進行交流。
就在今天早上,喬什才剛和他的律師有過通訊,對方冷靜地安慰他,說事情“有了轉機”。
中午喬什就接到了布魯斯·韋恩的助理打來的電話。
那個女人用冷冰冰的嗓音通知他“韋恩先生會來和你商討和凱拉小姐有關的事情”,要求他留在房間裡不要出門。
喬什不蠢。
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為什麼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起伊薇就對他充滿警惕,為什麼她會在沙發下麵藏一把手.槍。
為什麼NYPD能抓準時機,恰到好處地衝進彆墅。
為什麼他被抓住後申請假釋的過程困難重重,為什麼那些曾經對他欣賞有加的、欠過他不少人情的家夥們麵對他的求援時,全都先是一口答應,而後閃爍其詞。
全是因為布魯斯·韋恩。
“為什麼你不反省反省你自己的行為?”布魯斯反問,“為什麼不反省一下你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才讓你愛上的人都在你麵前表現得那麼冷血?”
“我沒有愛上伊薇。”喬什不假思索地反駁道。
然而電光石火之間,布魯斯所說的話在他的腦海中放大了無數倍。
我又沒有強迫你犯這些錯。
這些。
你愛上的人都在你麵前表現得這麼冷血。
都。
那個金發碧眼的啦啦隊隊長又浮現在喬什的眼前,可喬什卻有些記不清她的長相了。他費力回想,拚儘全力地搜刮著腦海中每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試圖拚湊出啦啦隊隊長的模樣。
然而直到最後,喬什所能想起的金發碧眼的女人也隻有一個。
伊薇。
他並不愛這個女人,他隻是享受被她所恐懼,享受操縱她命運和未來的快感。
這些。
都。
布魯斯的話好像無意識地透露出了什麼,又好像隻是隨口一說。
然而喬什無法忽略布魯斯神態中所展露的細節,那輕蔑地揚起的眉毛,那厭惡地皺起的唇角,那冷酷的眼神。
喬什混沌的大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你知道些什麼?”
*
“肯定不止隊長一個人欠過你賬,對吧!”伊薇臉頰都紅透了,她沒喝酒,但看起來醉醺醺的,“你跟人要過賬嗎?我是說——你要求過欠你口.活的人兌現嗎?”
亞度尼斯看著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伊薇就急忙又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們已經說好了剛才那個問題就是最後一個問題了……我不該再繼續往後問的。”
*
布魯斯知道的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