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巴恩斯很難說自己到底喜不喜歡訓練。
因為在剛開始的時候, 他所感受到的東西實在是太痛苦了,那是種完全超越了**限製的淩虐, 還沒有任何方法能夠短暫地逃避。
如果說在被九頭蛇抓到前的巴恩斯還不太清楚亞度尼斯所做的事情又多驚人,那麼在經受過九頭蛇的刑罰後,他已經能夠精確地描述出這兩者之間的區彆。
來自軀體的痛苦是會受到軀體的限製的。
人體在極端的痛苦中自有相應的應對模式。
大量分泌的激素會稀釋疼痛, 神經可以在短時間裡切斷傷處的感知能力, 身體自我保護的機製會讓大腦短暫停擺,以失去意識來逃避痛苦。
所有施加在身體上的酷刑都是由淺到深地不斷向上堆積疼痛, 借由軀體所受的折磨去影響精神。
所有酷刑的最終目的都是摧毀一個人的意誌。
而最高明的折磨會恰好相反, 絲毫不影響**, 直接作用於精神。
隻不過精神的韌性遠遠超過**能承受的極限, 即使是在這個充滿了超現實力量的世界也是如此,不如說, 正是因為這個世界中混合了太多的超現實力量,對某些特彆堅韌的人來說,他們精神的強度上限幾乎沒有止境。
所以事情又繞回了原點, 主流的刑罰依然是從折磨**開始,依靠著疼痛讓人的頭腦不清、精神渙散。
巴恩斯對於該如何應對這樣的痛苦很有經驗。
可亞度尼斯的做法應該是直接作用於精神的吧
他被尖銳的利器切割成了大小不勻的碎塊,熱淋淋的鮮血和漿液黏膩地四散。
傷口最開始如同被焚燒般滾燙,猶如置身於岩漿, 然而體液流失帶來的嚴重失溫又令他連碎骨和骨粉都能體味到可怕的寒冷。
每一塊身體裡的每一點肉泥、每一滴血和液體、每一段筋膜、每一粒碎屑都在向他傳達劇痛。
巴恩斯感到自己從未如此頭腦清醒過。
清醒到他能夠精確地分辨出這些混亂的痛楚究竟來自他身體的哪一個部位他的顱骨開裂成骨杯的形狀, 杯子的邊緣被細致地打磨和雕琢;柔軟的大腦被切開成不均等的一百三十二塊, 大的如指甲蓋, 小的如砂礫, 堆疊在骨杯中;他的皮膚被剝離,但手段很粗糙,上麵還粘連著大大小小的肉絲;他的內臟被和其他部位分離開來,經過擠壓、碾磨和捶打後再由尖銳的骨片穿插而過;他的骨髓被抽出,胡亂地撒在肉塊上。
他清醒地感知著這一切是如何發生,又是如何結束,他被粗暴地肢解和拆卸。
酸痛之後是鈍痛,鈍痛之後是麻癢,緊接著陰疼、刺痛、灼痛有條不紊地有序登場,在他的靈魂深處發出尖銳的鳴叫。
時間可能過去了好幾分鐘,巴恩斯才意識到那是他自己在慘叫。
一共也才過去了幾分鐘而已。
巴恩斯能感覺到時間的正常流逝,就像他一早就知道的那樣,亞度尼斯會讓整件事情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清清楚楚。
這是亞度尼斯唯一能被人確定的習慣。他不會讓你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恰好相反,他熱衷於將一切巨細無遺地排列整齊,你知道首先他會讓你疼痛和尖叫,之後他會讓你崩潰和絕望,最後他會讓你抵達極樂他是施刑人,但絕不會讓你認為自己沒有參與到這場折磨之中。
沒有任何暫停來進行休憩,真正的折磨才剛剛起了個頭。
巴恩斯痛苦地呼吸著,他碎裂成無數塊的鼻腔、喉管、氣管依然在傳輸空氣,他的肺依然在鼓脹和收縮,他的心臟在被紮破後仍舊沒有停止運作。甚至他的大腦也還在控製他的肌肉,他的血液還在以某種常理難以解釋的方式流通。
他的身體機能依然在持續。
某種力量強行將他碎塊般的身體在某個詭異的維度拚湊起來,這些肉塊和漿液竭儘散落在各處,卻依然全力地運轉著來維持他的生命。
巴恩斯開始嗅到濃烈的腥臊和令他作嘔的臭氣。
他逐漸在腐爛了,他感知到某些肉塊的內裡開始液化,變得粘稠如泥水;他的骨頭漸漸發黑,當他轉動眼珠,他甚至能聽到眼球轉動時攪渾膿水所帶來的稠密水聲,也能看到朽爛所致的汙穢的細節。
最後他將變成一堆黏糊糊的液體,並且依然活著,依然能精準地感覺到每一個細胞在那灘粘液中所處的位置。
他的慘叫聲就沒有停止過,他的聲帶和肺,他柔滑的氣管和濕潤的喉腔,都被他自己尖銳的嚎叫聲撕裂。
他在疼痛中抽搐,那灘膿液便蠕爬著翻滾和湧動。
哢嚓哢嚓,最細微的那些骨粉在碰撞和摩擦。
嘰咕嘰咕,這是化成了粘液的軀體在呼吸和跳動。
肮臟的汙血在粘液中咕啾咕啾地翻湧巴恩斯終於徹底崩潰了,他搖搖欲墜的一線理智如接觸到滾水的冰絲般崩裂熔化,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他所經曆的那場悚然酷刑忽然消失無蹤,仿佛巨浪襲來,撫平了千瘡百孔的沙灘。
而後一切開始重演,隻是感覺迥然不同,這一次,巴恩斯感受到了那種切割他身體的力量,仿佛一雙溫暖的手他的**在被粉碎,可被粉碎竟然也能這麼快樂。
他身體的每一處都在被細致地撫摸和整理,那雙錯覺中的溫暖的手慢慢揉捏著他血淋淋的創口,將一股熱烈的、蓬勃的力量注入巴恩斯空癟的血管之中。
疼痛感被無限拉長了,酥麻的癢意夾雜在疼痛中,這是生命正在生長的癢意,那些被割裂的肉塊正在長出肉芽,肉芽在糾纏著突破皮膚,這是死亡之後的重生,在劇烈的痛楚中所誕生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