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蒂錯愕地看著從門後推著餐車款款而來的女人:“你是……”
“叫我伊薇就可以了。”她微笑著,笑容中透出魔魅般的吸引力,“韋恩先生請我送餐過來,希望您能對食物滿意。”
“韋恩?”伯蒂注意到關鍵詞,“布魯斯·韋恩?”
“噢。”伊薇抬起一隻手捂住嘴,眼睛睜得大大的,做出一副美不勝收的驚訝來,“您不知道?亞度尼斯的姓氏是韋恩。”
伯蒂被這個大消息震得沒心思去思考為什麼送餐來的是伊薇,他一個勁兒地想著當時小韋恩提起亞度尼斯時的態度,可小韋恩不正經的笑容掩飾性實在是太強了,任他搜腸刮肚也琢磨不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就在他思考的時間裡,伊薇已經在他麵前空蕩蕩的餐桌上擺滿了食物:
散發著甜美濃香的奶油蘑菇湯,香酥撲鼻的烤全雞,色澤誘人的煎牛排,擺盤精美的五色沙拉,大盆裝著的紅酒燴牛肉,濃稠的咖喱湯邊放著金色的土豆餅……
伯蒂頓時被滿桌的食物吸引住了,他的胃部劇烈地蠕動著,拚命向大腦發送饑餓的信號,這突如其來的饑餓感如此強烈,伯蒂幾乎覺得有一團酸水在胃中燒灼。
他用僅剩的自製力吞了口泛濫的口水,勉強詢問:“那麼……先生呢?”
“亞度尼斯嗎?”正彎下腰調整餐盤的伊薇仰起臉,“他希望你能不受乾擾地享用這頓大餐,威廉姆斯先生。”
她穿著深V領的上衣,這個姿勢令她的胸口敞開一個驚人的弧度,然而伯蒂根本沒多看伊薇哪怕一眼,他的眼神貪婪地巡視著餐盤,強烈的食欲幾乎能化作巨大的舌頭一一舔過盤中的食物。
伊薇輕輕笑了一聲,推著餐車搖曳地離開了。
伯蒂沒看她哪怕一眼。
他肥碩的身軀猛地向上彈起,如饑餓的難民般撲向餐桌。
*
可能是痛苦導致的錯覺,康斯坦丁覺得自己好受多了。
以前的時候過度失血可沒這麼難熬,瀕死的程度在他這裡也算輕傷,最難搞的是各種亂七八糟的詛咒,和他自己跟惡魔定下的契約——當然,詛咒他總能想到辦法解除,契約也能使出各種手段賴掉,隻是過程永遠狼狽,代價也頗為高昂。
現在這種痛苦算是他自找的。
好吧,就他媽是他自找的。
康斯坦丁艱難地呼吸著,又叼了一根煙出來,慢吞吞地舉起手點燃了。
手腕上的傷口早已恢複如新,就算沒有去醫院裡檢查,康斯坦丁也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絕對健康無比。
亞度尼斯向他承諾過,任何手段造成的任何傷痕都無法在他的身體上停留太久,不過取而代之的,受傷所導致的疼痛感和虛弱感,以及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會一次又一次加倍。
所以這就是康斯坦丁現在痛不欲生地靠在牆上的原因了。
真他媽難受。
像是嚴重宿醉的第二天又被人揍得滿地打滾,然後帶著傷掉進了零下三十度的冰水,一直往下沉,往下沉,被越來越重的水壓擠出內臟,內臟又被碾成肉泥。深海的生物被腥味吸引過來,啄食他的臟器和皮膚,鑽進他的骨頭吮吸他的骨髓。
最糟的不是所有痛感和絕望感都從神經傳導到他的腦海中,而是他必須得活著體驗這操.他媽的一切。
康斯坦丁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痛苦到忍受不住呻.吟。
值得慶幸的是,就算薩麥爾解決了殘留在這裡的玩意,那股陰寒的氣息依然在小巷裡糾纏不去,這有效地避免了有人會趁著這時候過來要他小命。
雖然康斯坦丁也不確定和這種痛苦比較起來,死亡還算不算難以忍受。
他有氣無力地吸著煙,最後一根也抽光了,他把空盒子扔到一邊,忍著痛苦朝前走了一步。
他重心不穩地晃了一下。
第二步徹底打破了身體的平衡,康斯坦丁伸出手試圖扶住牆壁,可惜他的手臂連這個動作也無力做出了,他索性不再掙紮。
摔倒能他媽的有多疼?就這麼直挺挺地往地上一摔,還落得輕鬆。
毫無掙紮地墮落總是比努力掙紮更輕鬆,康斯坦丁在多半時間都會選擇放任自流,隻是極其偶爾的會試著往上攀爬。
然而在他放任自流的時候,往深淵裡墜落的速度很慢,反而是他偶爾往上爬的時候,隻要一個錯手,就會令自己陷落得更深。
康斯坦丁自嘲地笑了,他躺在臟兮兮的地麵上,眼前腥紅一片,等到腥紅褪去,他才意識到有人在不遠處看著他。
“誰他媽在那。”他說。
沒人回答,小巷裡寂靜無聲,康斯坦丁隻能模糊地聽到自己拉風箱般劇烈的急喘。
但他已經意識到來人到底是誰了,那種感覺太他媽的熟悉,熟悉到他能從自己的骨頭縫裡榨出對方的氣息。
“亞度尼斯。”他虛弱地說,“你他媽就非得站在一邊看著我摔下來是嗎。我就他媽知道指望你有同情心是不現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