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夜長夢多,衡玉用了激將法:“祁公子若是不願,那就罷了。我會給冀州牧去信一封,讓冀州牧運派人運六萬鬥米過來贖回你們。”
祁珞抿了抿唇角,他這些天已經夠丟人了,再把臉丟到他爹那裡,那哪裡還得了。
見他神色鬆動,衡玉轉而提議:“我帶祁公子在書院裡走走吧。”
剛剛過來找衡玉時,祁珞就已經對書院心生好奇,衡玉的提議可以說是正中他的下懷。
他沒矜持,直接應了聲好。
書院並不大,衡玉邊走邊為祁珞介紹起書院。
“龍伏山寨缺少基層人才,所以書院除了教他們認字,目前就隻教數術、醫術、工匠等雜學。我想讓祁公子教的是一門新開設的雜學,名為社科。”
祁珞奇怪道:“何謂社科?”
“全稱是社會科學,包括卻不限於政治、經濟、法理、人情。”
祁珞眼中有驚色一閃而過,他師從名士,從小到大對這些東西耳濡目染。
但祁珞想不明白,教平民百姓學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平民百姓又無須治理一方。
衡玉那蠱惑的聲音再次在祁珞耳畔響起:“龍伏山寨在短短三年時間裡,就實現了政通人和。祁公子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嗎?這所有的知識,都蘊含在社科裡麵。”
去教書吧。
了解社科裡麵的理論,認同她的觀點。
祁珞注視著明淨齋室裡穿著粗布衣服的學子,回想起這段時間在龍伏山寨的種種見聞,終於輕歎了口氣,選擇為六萬鬥米折腰,在書院裡擔任為期一個月的教習。
第二日清晨,宋溪將他寫好的書信送來給衡玉,恰好聽說了此事。
他思忖一番,隱隱猜到衡玉下這一步棋的目的,於是主動道:“祁三公子就住在我和周先生隔壁,接下來的時日裡,我和周先生會多與祁三公子接觸的。”
衡玉笑道:“那就麻煩兩位先生了。”
這就是她心心念念要收服頂級謀士的原因。
普通的人才,能夠圓滿完成她的要求;而頂尖人才,能夠走在她的要求之前,主動化為棋子,參與進她的棋局裡。
衡玉伸手接過宋溪遞來的信件,掃了眼信封上的收信人名字——他們都是原劇情裡祁珞的謀士團成員。
看來原劇情裡,祁珞就是通過宋溪的幫助才招攬到這幾個人的。
衡玉非常積極道:“稍後我會命人快馬加鞭將這些書信送出去,隻是不知這幾位先生有什麼具體的喜好?送信過去時,總要附上一份拜禮的。”
宋溪有些哭笑不得。
自從他在上任第一天就體驗到了‘加班’的滋味後,宋溪總算知道他家主公為什麼如此求賢若渴了。
實在是想做的、要做的事情太多,而能用的人手太少。隻有人手迅速到位了,主公才能放開手腳去施展。
宋溪也不掃興,隨意提了幾個喜好,就起身告辭,匆匆趕回去處理他的公文——
他今天可不想再加班了!
***
祁珞決定擔任教習後,很快,就有人把《論社科》這本書送來給他。
起初隻是隨意翻看幾頁,慢慢地,祁珞越看越入迷,到最後已經是愛不釋手。他的很多疑惑,全部都在這本書裡麵翻找到了答案。
花了兩天時間囫圇完一遍,祁珞這個半吊子教習開始上課。
一上課,祁珞發現學生們的能力和水平高低不一,很多東西講得寬泛就顯得空,必須揉碎了講才能夠讓學生們聽懂。
於是他備課備得越發認真,教導學生的過程,也成了他深入理解這些舉措的過程。
與此同時,宋溪、周墨這兩位謀士在忙碌之餘還時不時到祁珞身邊轉悠一圈,這說一句,那誇一句,瘋狂給祁珞這家夥灌迷魂湯。
三管齊下的效果是很顯著的,短短幾天時間,祁珞越來越適應在龍伏山寨的生活,對那位行事作風完全就是山賊教科書的大當家也有些佩服起來。
這天上午,祁珞正在心裡嘀咕衡玉,眼前突然有道拉長的陰影投到他的桌案上。
隨後,他在心裡腹誹的那個人慢慢走到他麵前,含笑問道:“祁教習這幾天可還適應?”
祁珞還挺喜歡祁教習這個稱呼的,他矜持地咳了兩聲:“還行。”
衡玉臉上笑容更盛:“祁教習自謙了,書院院長在提及你時一直讚不絕口,稱你對社科的理解非常通透。”
她讚歎道:“第一次見到祁教習時,我覺得祁教習連你爹冀州牧的三分英姿都沒有,現在慢慢接觸下來,才發現祁教習其實要更勝你爹三分。”
“俗話說青出於藍勝於藍,果然是有它的道理。”
這番誇獎,衡玉說得多真誠啊,真誠到祁珞悄悄板正脊背,坐得越發筆直:“大當家說笑了,是書院裡的學子們足夠自覺。”
“祁教習喜歡他們這些學生嗎?”
祁珞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囫圇應了聲是。
“是嗎,這樣就好。”衡玉這才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笑容狡黠得很,“還有小半個月就到並州牧的壽辰了,按理來說,祁公子應該前去為並州牧賀壽,但現在書院學子都離不開你,你也這麼喜歡這些學生,你看……不如你去信一封,告訴並州牧你要安心留在山寨教書,就不去平城參加他的壽宴了?”
祁珞唇角笑意頓時僵住,他就說大當家怎麼突然誇起他來了:“我從冀州過來並州,就是為了給並州牧賀壽的。”
衡玉唇角笑意徹底收斂,冷漠無情,油鹽不進道:“請假一天扣一萬鬥米,去賀壽一趟,中間至少要耽誤十天時間,到時候你不僅沒有了月俸,還要倒貼好幾萬鬥米,你多考慮一會兒再給我答複吧。”
祁珞咬牙切齒:“可是並州牧那邊要如何解釋?”
“沒關係,一切有我。”
連哄帶威脅之下,祁珞捏著鼻子寫了信,當晚就把蓋上他私印的信件送來給衡玉。
衡玉同樣給並州牧寫了一封信。
信上,她開玩笑般說了自己打劫祁珞之事,也說了她的山寨護衛隊不夠用,想要將護衛隊的人數擴充一番。
在衡玉封裝信件時,係統擔憂道:【零,你這是在試探並州牧的底線嗎】
衡玉輕聲道:“春去秋來,轉眼間我已經在並州待了三年有餘。”
這三年裡,她不斷加深著自己與並州牧的聯係,給錢給糧,難道僅僅隻是想得到一個後台嗎?
笑話,她所著眼的,從來都是整個並州。
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並州也該易主了。
***
平城,州牧府。
這三年時間,並州牧衰老很多,英雄豪傑敵不過歲月侵蝕,曾經烏黑的頭發斑白不少。
他合上手中的公文,看向一側的張幕僚:“算著時日,冀州牧之子是不是也該到平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