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淵手掌握住那一座虛幻的昆侖山之時。
一股和過往執掌神性力量截然不同的感覺浮現,昆侖山的霜雪潰散,湧動著奔入了衛淵掌心,繼而湧動入他的真靈當中,手中的昆侖消失之後,真靈深處出現了另外一座昆侖山。
玉龍雪莽一般,冰冷,高遠,神山中的神山。
西極昆侖。
衛淵隻覺得自己的真靈不斷升高,逐漸離開了肉身,升到天穹,甚至於是高居於人間昆侖之上,以更為高的層次去俯瞰著自己,俯瞰著那綿延不絕的玉龍雪莽。
昆侖之上亙古不變的冰霜神性席卷衛淵本身的真靈。
他的思緒逐漸凍結,他的認知開始和昆侖山融合起來。
感情仿佛從他的心中逐漸消失不見。
作為人的部分,和作為萬山之祖昆侖的神性劇烈衝擊。
並且在一瞬間就落入了下風。
畢竟,相比起在整個神代都具備有至高無上地位的昆侖山而言,區區一名凡人的靈性,實在是有些不夠看,這也是昆侖的試煉為何尤其困難的原因,因為一個不小心,前來參與試煉的英傑,就會直接和昆侖山的神性主次顛倒。
並不會成就昆侖山主。
而是反過來,成為昆侖山的奴仆。
女嬌微有些緊張地盯著此刻的衛淵,他的身上,屬於人性的部分正在飛快淡薄下去,屬於神性的部分則是在昂揚上升,女嬌手中的神農鞭微微亮起,準備一有不對直接把衛淵手中的昆侖打散。
西王母平靜注視著這一幕。
第一關明心見性,第二關從過去鑄心,第三關原本是通過軒轅之台。
以軒轅的人道加護之力,對抗昆侖山的蒼茫霜雪。
但是現在看來,衛淵在第三關的時候似乎是走了某種取巧的路子。
一切的機巧,在最後的關頭都會付出代價。
有些東西是真的無法取巧的。
正在這個時候,衛淵的心底突然出現了一道道的光亮之處,西王母和女嬌看到,在充斥著神性的昆侖之神眼前,一個個身影不斷地出現,是埋藏在心底和真靈深處不可忘卻的記憶。
有英武昂藏的大禹,溫和懶散的契,還有仍舊年少嬌蠻的神女女嬌。
有十三歲登基,手持泰阿,鞭笞天下的年輕君王。
袖袍之下,大秦兵馬儘出,諸侯西來。
也有溫和的少年道人,道一句請大漢赴死。
年輕俊朗的書生背對著他揮手,大笑著走向屬於他的傳說,和手持雙股劍的青年一起開辟神州最後的浪漫,而後前後數代,皆慷慨赴死。
高大的僧人手持沉重禪杖,義無反顧地踏上旅途。
獨屬於人的勇武,決絕,犧牲,還有個人的命運於歲月波濤之中展現出的,無法被忽略的人性光輝,像是在雪白的昆侖之上蘊含下了不同的色彩,而這些色彩和經曆,本身就構築成了名為淵的複雜個體。
神性被驅逐,人的秉性占據了更上風。
過往是歲月和經曆,這一次統籌般聯係在了一起,旁觀的女嬌和西王母,仿佛看到盤坐在地上的陶匠微笑著製造陶器,站起來,伴隨著禹,神女,契一切往前走,而後獨自一人,身邊來來去去。
且記住,這是如此漫長的旅途。
有英武的君王與你一同分享天下一國的大夢。
溫和的道人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活下去更大的夢想。
麥芽是甜的,要好好的活下去。
一並掀起的大願是火焰的溫度。
年輕的書生告訴你,義無反顧四個字是怎麼去寫的。
還有剛強灑脫的僧人,有尋常卻也不尋常的每一個普通人。
再沒有比這更漫長的旅途了。
無數人來了又離去,隻能陪伴你一段旅途,而即便他們終究消失在了曆史的洪流之中,一路同行的記憶,仍舊將會在各自的心底如星辰般閃耀,這是哪怕神的威能也無法掩蓋的色彩。
西王母看到這短暫的,心象風景之中,陶匠的身邊始終還伴隨著另外的身影,從稚嫩的孩童在陶匠的旁邊亦步亦趨,到垂髫的少女已經能快步跟上,伸出手掌向前,最終到看上去年歲相差仿佛,彼此並肩行走。
刹那之間,昆侖山震顫數聲。
衛淵睜開雙眼,同時以人的姿態看著前方,又以昆侖山神的權柄俯瞰這玉龍雪莽,神性和人性達成了以人為主的協調狀態,自真靈深處有源自於昆侖的,源源不斷的神力和神性誕生,蔓延到了身體的每一處角落。
徹底地衝刷,變更身體的結構形式,不協調之處在快速地被抹去。
衛淵閉了閉眼睛,雙瞳黝黑,氣息寧靜。
是徹徹底底的凡人模樣。
西王母陷入沉默,心底訝異。
他竟能不通過軒轅之台的洗練就跨越人神之彆?
不過,眼下是通過了,還是沒有通過?
人之內心複雜,從表麵上很難看出此刻到底是神性為主還是人性為主。
巫女嬌上前一步,突然拿出手機,快速操作,打開了裡麵的圖庫,然後刷一下往下拉,代表著某博物館主黑曆史的庫存滿滿當當地糊了衛淵一臉,衛淵麵不改色,似乎完全沒有受到撼動,微笑道:
“哦……這是什麼?”
“我看一下……”
語氣和緩,仿佛在昆侖之上俯瞰萬古的天神。
然後刷一下一個抬手掏。
瞬間出手,手掌玩命一樣去掏手機。
女嬌往後退了一步,對西王母點了點頭,道:
“沒問題。”
“這個反應,是他本人沒錯了。”
衛淵咬牙切齒:“你把手機給我……你刪了,你刪了!”
衛淵完完全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在無意之間被女嬌保留了那麼多的黑曆史,這幾乎像是他博物館裡麵安插了不止一個內鬼似的,專門給女嬌搜集衛某人的黑曆史。
白發狐女嘴角勾起,慢悠悠地把手機收好。
顯而易見地心情很是不錯。
女嬌沒有在這裡多逗留,她打算先帶著衛淵去做一次現代科技的身體檢查再說,更何況,既然執掌了人間的昆侖神力,那麼往後再來昆侖的機會多得去了,也不在於這一天兩天的。
衛淵想了想,還是把輪椅帶上了。
不能浪費。
再說了,或許這東西還有用得上的一天。
外麵的諸多昆侖神眾見到衛淵之後,都齊齊地後退,衛淵沉思了下,五指微握,眼底暈染了昆侖之上千古不化的寒冰,吩咐道:“不管來者是誰,決不能將我的身份告知於外。”
為了防止自己被順著網線,不,是順著昆侖玉璧殺過來的昆侖諸神圍毆,衛淵乾脆利落下了決定。
來自於人間界昆侖之神的直接下令。
那些剛剛還喊著打進塗山,活捉衛淵的神眾老老實實地行禮。
“尊法旨。”
衛淵心情愉快。
默默去感知自身的變化。
神性高遠,排斥一切外力。
同時將會潛移默化改變衛淵身體的特質。
哪怕是這具現代身體也已經免疫了常規意義上的毒,咒之類的法術。
將他的免疫力直接提升到昆侖山神的概念層次。
哪怕是西方傳說之中那些,具備有必中,直接擊殺的神性兵器。
除非對方的神性高度強大過了神州神代源頭之一的昆侖。
否則的話,這些法術咒術將會對衛淵直接失去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