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晚上去便利店買水,當時路上沒人,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拖到巷子裡,”小六閉上眼睛,身體微微發抖。
“那個人抽著煙,手裡玩著把折疊刀,他眼睛是墨綠色……中間還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不敢回憶那晚的場景,小六捂著傷痕累累的手臂克製著恐懼,怕的連嘴唇都在抖。
“那個人讓我告訴你……他很傷心。”
“因為你把他忘了。”
……
猛地關上廁所門,宋昭直接把殷向陽撞向潮濕牆
壁。
他惡狠狠道:“說,小六身上是不是你弄的?”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殷向陽被揪住領子,臉漸漸憋紅。
他猛地咳嗽好幾下。宋昭皺眉,見他是真不舒服,這才慢慢鬆手。
從兜裡掏出藥劑吸了幾下,殷向陽呼吸逐漸恢複:“哦,你的朋友受傷了是吧。”
殷向陽眼眸中滿是嘲諷:“那他活該。”
“這就是跟我們陽北作對的下場……”
他下頜立刻挨了一拳。
殷向陽不怒反笑,他毫不在意的擦擦臉,火上繼續澆油:“你應該慶幸,他沒被弄死……對了,你不知道吧,我們有豁免權,就算殺人也……”
殷向陽很快又挨了一拳。
他的臉高高腫起,一邊挨揍,他語氣卻越來越興奮:“這,這就是你不如他的地方。你再生氣也不會置人於死地,這是你最大的弱點……”
宋昭拳頭驟然停在空中。
他丟開殷向陽,語氣很冷:“果然,你不是陽北的老大。”
“不,我就是!”這時,殷向陽突然激動起來,白淨的臉幾乎扭曲。
他聲音淒厲:“你憑什麼敢這麼質疑我,你怎麼敢質疑我,你又沒來過陽北……”
“我曾經見過你們陽北四天王裡的白哥。”宋昭聲音平靜,“你這水平打他都費勁,更不用說你們新任的老大了。”
他第一次和殷向陽打就覺得不對勁。
這人出拳毫無章法,打架時像個遲鈍的草包。這樣的家夥壓根沒法服眾。
當時殷向陽趴在地上喘氣,宋昭伸手想去拉他,這才被對方掏出刀劃傷——
殷向陽就是隻披著老虎皮的兔子。
宋昭已經不想看他了。
他點了支煙,盯著升起的嫋嫋白煙:“說吧,你們那個從未露過麵的老大叫什麼名字。”
殷向陽一語不發的癱在地上,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好,那換個話題,”宋昭眯起眼睛,“你這麼喜歡你們學校,為什麼還屁顛屁顛跑來一中,賤不賤啊?”
“不說話是吧,那我等會用筆撓你腳心啊,”宋昭點點頭,“然後再給你來一套阿魯巴。”
“哦,看你表情估計沒聽說過。首先我們會分開你的兩腿,然後停在電線杆啊樹皮啊什麼前麵,然後
使勁摩擦摩擦——”
“宋昭,你知道嗎,如果是那個人來的話……現在我已經說不出話了。”
殷向陽手撐著暖氣管站起來,眼裡滿是譏諷。
他至今仍記得那天。
因為家裡的背景,陽北沒人來惹他,他也一直循規蹈矩,對打架和混混敬而遠之。“放心,我罩著你。”陽北前任老大拍著他的肩膀和他保證。
殷向陽點頭,卻發自心底覺得無所謂。
直到周肖嶼轉學過來——
說要罩著他的那個老大最後像死狗一樣被拖上救護車。手臂粉碎性骨折,被踹斷的肋骨紮進肺葉,差點直接嗝屁。
救護車在樓下燈光閃爍時,窗戶裡探出無數腦袋向外張望。
沒人敢出聲。
下個月,周肖嶼從少管所出來。他輕鬆解決陽北幾個叫的最凶的刺頭。從美術室順手拿了一大桶紅油漆,邊哼著歌邊把油漆潑在那些混混身上。
雨水混合著紅油漆流下,如同刺目的鮮血。
“以後這就是咱們陽北的迎新儀式啦!”他笑說。
殷向陽心中無端生出悸動。
周肖嶼用刀,他也就折疊刀不離身。對方眼眸墨綠,殷向陽即使眼睛疼到發炎,也還是會每天戴美瞳……
他甚至不顧自身哮喘豁出命去打架,為的是讓周肖嶼正眼看他。直到那天他聽見對方低聲念著那個名字。
——宋昭。
“周肖嶼說他喜歡你,甚至說隻要你願意,他可以把陽北拱手送給你,”殷向陽語氣歇斯底裡,眼睛燒的發紅,“你他媽憑什麼?”
“等等,你說什麼?”宋昭擰眉。
“你憑什麼……”
“不是不是,上一句。”
“……周肖嶼說他喜歡你,他可以把陽北拱手送給你,”殷向陽咬牙,“你他媽問兩遍,是在嘲笑我嗎?”
宋昭如遭雷劈。
論十一年後再度聽到童年最親密的青梅竹馬名字是什麼體驗。
他左手腕上那根紅繩還是對方親手係上的呢。那時他天天追在人家屁股後麵喊哥哥,就差沒向全村人炫耀他的哥哥有多好看。
記憶裡那人的眼眸比殷向陽要美的多……像雨後被衝洗的瑰麗寶石。
一望無際的田地裡,兩人費了好大功夫把掉進水坑的小貓撈上來。
他們相
視而笑,立下幼稚的誓言。
“肖嶼哥哥,”七歲的宋昭渾身是泥,眼睛很亮,“說好了啊,我們要永遠當朋友!”
思緒拉回。十八歲的宋昭一身汗,此時正在男廁抽煙。有個人突然說他童年的青梅竹馬很喜歡他。
耳側規律的水滴聲催促他回神。
“周肖嶼說他喜歡我?”
“我也……挺喜歡他的啊。”宋昭嗓子突然有些乾。
對哥哥的那種喜歡。
隻有一門之隔的狹窄隔間內,江行澤指尖搭在門把上。
水“啪嗒”一聲滴下。
聽見外麵宋昭那句“我也挺喜歡他”的時候,他的手指輕不可見的動了一下。
半晌,江行澤慢慢掏出手機。
——鎖屏頁麵上笑的燦爛的少年高舉獎杯,左耳釘熠熠發光。
陰暗隔間內,他麵無表情打字:“宮鶴,去查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