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程哼著歌，把對麵江行澤的視線當空氣。
直到宋昭低頭穿鞋，腳腕的咬痕很是顯眼。
“……”車內微靜。
宋昭若無其事提上襪子，他活動了一下手臂，拎著包準備下車，又猛地停住。
“喂，手環幫我摘了。”宋昭右手伸到江行澤麵前。
這是這幾天他第一次跟江行澤說話。
江行澤抬眸，他沉沉視線落在麵前手腕上。
他視線順著向上，仿佛蛇信舔過手臂那般令人毛骨悚然。最後江行澤盯著宋昭唇邊吹大的泡泡糖，他慢條斯理道：“不。”
不似那天晚上偶然一現的脆弱。此時的江行澤又恢複了優雅自如。少年閒適而慵懶的靠在沙發上，交疊在桌上的雙手看起來極度放鬆。
“行吧。”宋昭拎著包，不準備多bb，“那我待會試試有沒有什麼能給它撬開。”
對方卻輕輕握住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下。
“哦，又要搞強迫那一套。”宋昭說。
緊貼右手腕的掌心緩緩鬆開，身後江行澤的聲音卻聽不出情緒：“手環可以定位你的位置，以防你出事，我能隨時趕到。”
“周家資產都被你吞完了還能有什麼事。”宋昭抽回手推開車門，他挺直背脊。
“江行澤，我們終究是不同的人。沒必要再牽扯在一起……這樣對我們都好。”宋昭最後說。
“尤其是今天下午的座談會，你不許插手，我會向那些領導證明我能留在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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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學校之後宋昭自然被兄弟們圍起來。
“我靠老大，這幾天沒見你，你都瘦了！”有人眼淚汪汪道。
宋昭笑著懟了他一下，“少來。”
“想死你了老大，這幾天你去哪了……”
“去朋友家小住了幾天。”
“過分啊，居然都不和我們打招呼，我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有兄弟補充說，“昨天晚上我們還和六哥去你家找你了呢。”
“你們來我家了，”宋昭語氣突然急促：“你們見到我媽媽了？她有沒有對你們說什麼？”
兄弟幾個麵麵相覷，有人好奇道：“能說什麼啊，阿姨人很好啊，還給我們準備夜宵。唯一一點就是她沒收了我的煙，她告訴我年輕人對身體不好。”
那人賊兮兮的掏兜，又拿出一盒煙：“但真男人永遠有pnB。”
宋昭不敢置信：“……真的假的？她就跟你們說這些？”
“老大啊老大，彆想彆的了，下午就是座談會啦，”小六湊過來和他勾肩搭背，“幾個主任會聽取學生意見，然後決定你到底轉不轉學。”
“還彆說，老大你人氣不是蓋的。”
小六晃悠著手中的紙，那居然是張請願書。
《希望領導免除關於宋昭同學轉學的決定》標題顯眼。
“咱年級四分之三的學生都簽名了，還按手印了呢，”小六洋洋得意，“童叟無欺啊，這就是民意。民眾樂意，校領導不同意也不行。”
上麵是密密麻麻的簽名，顯然有人費了不少功夫收集。
“嗨呀，說謝謝就見外了，陸哥不在我就是軍師唄，”小六很豪爽用拇指戳了戳胸膛，“兄弟之間不說謝，都在心裡呢！”
下午討論會，兄弟幾個特意給宋昭借了一身西裝。
站在鏡子前，宋昭有點恍神。
他突然想起江行澤穿西裝的樣子……比他合適的多。
江行澤穿著裁剪妥帖的西裝，矜貴而斯文，西褲包裹的腿修長惹眼。似乎無論何時都遊刃有餘，能輕鬆解決一切。
那天晚上在江家宅邸。樓梯上，對方眸中閃過的脆弱簡直像是幻覺。
“老大你就是最帥的！”有人猛拍他的肩膀。
迎上兄弟們熱烈的視線，宋昭笑的燦爛：“……那是必須的。”
是了，他是老大。
自然要站在所有人前方。
下午討論會，現場居然全是不熟悉的高一學生。
這招打了兄弟們一個措手不及。趁領導沒來，他們先潛伏在學弟學妹群體中和對方勾肩搭背。
“知道嗎，待會你得幫昭哥說話啊，當代年輕人要出一份力發一分熱懂不懂？”
幾個低年級學生麵麵相覷，“為什麼？”
“這是學校上層領導的權鬥，權鬥知道嗎。”小六故作高深，“我偷偷告訴你，李主任他們要搞精英理論，從年級排名後一百開始踢人，昭哥要是走了，下一個沒準就輪到你！”
學弟們嚇得臉色發白，有人小聲說：“學長，上次月考我排年級第二百名……”
“那你完了，妥妥進備選名單了，”小六滿臉同情，“不過誰叫我是你們學長呢，解決方法也不是沒有。”
“求學長賜教！”周圍人都湊過來急切道。
“簡單簡單，待會幫昭哥說話就行，咱們要把危險扼殺在萌芽中。領導們搞不定昭哥自然也不會去打你們的主意。”
“來來來，小夥子們，學長給你科普咱學校的曆史啊，”兄弟幾個唱著紅白臉，搭配得當。
“從前咱一中學校就是最弱的學校呢，但是有一天呢，一個傳說中的人物踹開大門，如流星般降世，一路走到現在。除了陽北那幫傻逼，咱們一中沒人再敢欺負——可謂是真的還學生們一片蔚藍天空啊！”
幾人就這麼連哄帶忽悠，彼此對視一眼。進展順利！
接下來幾乎是可以載入鎮南一中史冊的一幕。
禮堂氣氛熱烈，新入學的學弟學妹們同仇敵愾對抗校領導的黑暗精英計劃，他們群情激憤，就差站起來高歌“起來吧全世界受苦的人”。本著法不責眾的原則，中途甚至還不斷有高三學生湧入禮堂，一張張興奮的臉趴在玻璃上，他們還不斷高呼著宋昭的名字。
“等著，你們這些學生全部都有處分！”李主任狼狽的跳腳。
“哈哈，要是給咱一人一個處分，這學校還開不開了？”有人埋頭怪叫一聲。
形式不秒，幾個校領導極為狼狽的退場。學生們則躁動歡慶起來。他們熱情的圍擁過來，宋昭快站不穩了，有人興奮的拍他肩膀，有人激動的拉他的胳膊，有人甚至高舉手機想要跟他合影。
“老大牛逼！”
“六哥是大功臣！晚上叫上陸哥喝酒去！”
眾人已經開始興高采烈的討論今晚慶功宴怎麼過。宋昭不由得也激動起來，勝利的喜悅慢慢滲透到全身，從未有過的舒服。
這次他沒依靠江行澤，他做到了，他和他的兄弟們做到了！
……他能留在鎮南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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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校長辦公室。
辦公室占地麵積極大，牆麵旁的博古架上雕刻著秀麗假山，後方風景畫上是遒勁蒼翠的古鬆，辦公桌旁的水族箱裡龍魚自由自在的遊弋。
“所以今天下午關於宋昭的座談會，隻是走個過場對吧？”
江行澤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問道。
他態度放肆，像是在聽取下屬意見的掌控者。絲毫沒有意識到身為學生已經冒犯了校長的權威。
校長瞥他一眼，按捺怒意：“實際上因為幾位主任集體聯名請願，加上我們掌握了很多證據。宋昭同學轉學去陽北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件事沒有什麼討論的餘地。”
身為學校領導者，校長深諳“平衡”是禦下的永恒真理。
隻是一個學生而已，當然還是那些骨乾領導們的麵子更重要。
不過麵前江行澤是數次為學校爭得榮譽的最優秀模範生，校長決定給點容忍度。
他麵色和藹道：“江同學，你拿到了國內競賽優秀個人獎，甚至還有去伊頓公學當交流生的資格，關於這件事……”
“我不打算去。”
校長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是了，對方大概是不了解這所學校。校長耐心的娓娓道來：“你可能沒聽說過，伊頓公學是英國最悠久的貴族名校。被譽為精英搖籃，甚至有十幾位首相都是從這所著名學校畢業……”
“我知道，但是現在很明顯還有事情沒解決不是麼？”對方說。
校長快抓狂了：“什麼事？”
……他們學校要能出一位去伊頓公學交流的學生，還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
沙發上的江行澤神態自若的問；“我記得校董麵對學校提出的決策，擁有一票否決權吧。”
“理論上是的。”校長皺眉，“江同學，你還年輕，不知道一個決定可以輕易的改變人的一生，關於去英國交流的事情，我希望你慎重考慮……”
“學校的最大校董，姓江。”江行澤說，“江石川。”
聞言，校長皺起眉頭，“是江先生。”
他不悅的提醒道。
傳說江先生資產千億，投資無數，他們學校隻是其版圖中的九牛一毛。雖然對方是最大校董，但校長並沒有資格見到他。隻是聽傳說中江家高不可攀，平時圈內人都會尊稱對方為江先生，即使是最頂尖的紈絝也得乖乖低頭叫一聲江石川先生。
“江同學你今天態度……”校長突然止住話頭，他突然意識到什麼。
對了，他聽說過江先生有個兒子！
沙發上的江行澤站起了身，高大的身形壓迫感十足。
江行澤手指放肆的撐在專門定製的櫻桃木桌麵，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校長，嘴角笑意不知何時消失。
“我將代為行使江石川的一票否決權。”
校長室內死寂，除了水族箱的微弱噪音，隻有江行澤的聲音清晰。“我否決鎮南一中校領導層關於宋昭轉學的決定。”
打完電話確認後，辦公室內詭異的寂靜。
校長嗓音乾澀的開口問道：“我隻有一個問題，為什麼您會這麼執著於……宋昭。”
他聰明的轉變了稱呼和態度。
“很簡單，”江行澤語氣平靜，“我喜歡他。”
校長身體後仰，他不由得緊靠椅背。
似乎是錯覺，剛才那一瞬間，他似乎在對麵少年眸中窺見了極為恐怖的東西。
明明嘴裡說著喜歡，暗地裡卻壓抑著翻湧的情緒，如同隨時能吞噬一切的瘋狗。
盯緊獵物，扯著對方脖頸撕咬到最後，永遠不會輕易鬆口。
“……所以我永遠不會讓他輕易離開我的視線。”江行澤輕聲說。
他唇線微勾，修長指尖停在唇邊。
“希望您替我保密。這次就當做是他個人贏得的……小小勝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