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放在桌麵,屏幕從亮到暗,手指一點,由暗到亮……如此循環。
整整五分鐘,項文達和左佑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站在桌旁,雙手撐著桌麵,腦袋挨在一起,低著頭,一眨不眨地盯著手機屏幕。
項文達:“他在乾嘛?”
左佑:“電話不接,信息不回。”
項文達:“在考慮?”
左佑:“不知道。”
項文達:“五分鐘了。”
左佑:“馬上就六分鐘了。”
兩人腦袋偏移,對視幾眼後,往後一退,跌坐回椅子,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高教授在電話裡說,司笙昨晚剛找他聊過天,他正好跟她提及過他們倆參與的項目,聽司笙的語氣,似乎還挺感興趣的。
現在找司笙的話,成功的幾率很高。
有高教授拉線,項文達和左佑自是迫不及待想找司笙。
然而,他們在接項目的時候,跟司炳簽署了保密協議,承諾不會泄露任何項目內容。也就是說,如果他們要找司笙,必須得經過司炳的同意。
二人沒有多想,在做出決定後,就立即聯係司炳,不過——
沒有及時得到回應。
又過了一刻鐘。
已經等到絕望的二人,倏地聽到手機震動聲,都已閉目假寐的他們,瞬間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一蹦來到桌旁。
手機屏幕一亮,是司炳發來的語音。
“什麼人?你們詳細說一下。”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由左佑抓重點進行介紹。
大他們一屆的學姐,高教授推薦,雖然大二休學,但能力很強。
“你得告訴他,究竟強在哪裡。”項文達提醒道。
“哦哦哦。”
左佑一點頭,手忙腳亂地給司炳發語音:
“你還記得我們給你看的視頻嗎?我和文達做的機關桌演示,那一張機關桌就是根據學姐的圖紙做成的。在機關術這一方麵,學姐肯定比我們強。”
手指一鬆,左佑把消息發出去。
他扭頭問項文達:“行了吧?”
項文達若有所思,感覺還差點什麼,但又不知道差在哪裡。
片刻後,項文達恍然,“學姐大二休學,會不會,唔,難以讓他信服啊?”
左佑撇嘴,反問:“學曆是實力的證明嗎?”
項文達震驚:“不……不是嗎?”
“……”
左佑被他問住了。
好像,也是哦。
二人麵麵相覷,心情頗為複雜。
——學姐如此任性,甘願放棄文憑,他們能怎麼辦?
這時,手機持續震動,司炳一個電話打過來。
左佑手疾眼快地接了,並且直接開了免提。
二人還未說話,司炳就頗為關切地詢問:“你們倆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是挺大的。”
左佑實誠地回答。
項文達看他,抬手推了推眼鏡。
“要不,你們休息半天吧。”司炳很是和善,語氣溫和,“我知道托你們辦的事很困難,你們不要有太大壓力,找幫手的事情我一直有在安排,再等幾天,肯定有新人加進來……”
司炳寬慰著他們。
二人聽了好半天,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合著他以為他們倆推薦學姐,是因為壓力太大?
不對。
雖然這個邏輯也是正確的,但……
重心歪了。
撓了撓頭發,左佑不得已打斷他,道:“師兄,既然要加人的話,你就考慮一下學姐唄。高教授也說了,要有能在時間內完成圖紙的,也隻有學姐了。”
“高教授研究的,畢竟不是機關術。”司炳輕描淡寫地說,頓了頓,又道,“你們倆放心,我已經聯係上幾個懂行的,到時候肯定沒問題。這段時間辛苦了,你們倆好好休息。”
話裡話外,都有種拒絕的意思。
他壓根就沒考慮二人推薦的學姐。
如此不尊重他們倆的建議,這讓二人心情都頗為不爽。
“我這邊有點事要忙,先掛了。”
司炳沒有多聊的意思,隨便寬慰他們幾句,就掐斷了電話。
二人心情複雜地對視一眼。
將手機往旁一推,左佑站直身子,煩悶地皺眉,“怎麼辦,我現在對他的印象斷崖式暴跌。”
項文達點頭讚同道:“我也是。有點**了。”
他們倆最初同意加入這個項目,原因之一就是:司炳很友善。
他們對司炳第一印象不錯,熱情、友好、禮貌,尊重他們的想法。
儘管他們跟司炳簽下合同後,司炳很少來工作室,有什麼事都隻扔給他們倆做,有什麼問題全都交給他們倆解決。
但是,司炳表麵功夫做的不錯,給他們三餐補助,加班費,還時常主動給他們訂外賣。
最起碼態度上讓他們跳不出毛病。
可這一次——
一沒調查,二沒詢問,就因他們給的資料不符司炳所想,二話沒有,直接將學姐否了。
看現象過於表麵。
“學姐她為什麼要休學啊啊啊——”左佑雙手抱頭蹲地上,崩潰得嗷嗷大叫。
司炳這態度太讓人生氣了。
左佑無比暴躁。
項文達一聲不吭,轉過身,去收拾自己的背包。
聽到動靜,左佑仰頭一看,疑惑問:“你乾嘛去?”
項文達低頭把東西往包裡扔,麵無表情道:“回學校,睡覺。好好休息。”
“啊?”
左佑趕緊站起來。
扔完眼鏡盒,項文達把拉鏈一拉,然後將背包甩在肩上,道:“他本人都不操心,我們乾嘛這麼累死累活的?”
“……哦。”
左佑揉了揉鼻子,把鼻子揉得紅通通的。
差點兒忘了,項文達不僅崇拜司笙,還私下愛慕過。如今司炳對司笙這般不重視,肯定讓項文達不高興了。
*
某餐廳裡。
“二哥,怎麼了?”
司裳心不在焉地吃著冰激淩,朝打完電話回來的司炳問道。
司炳將手機一收,笑了笑,隨口答道:“沒事。給我完善圖紙的倆學弟,硬是要推薦一個本科休學的校友,可能時間太短,他們壓力太大了。”
“本科休學?”司裳好奇問。
“我倒是聽說過一二,高教授很看重的一個學生,長得很漂亮,是當時學校的校花。”司炳扯了下嘴角,頗不在意道,“估計是長得漂亮,讓他們倆想找機會接近吧。”
工科生,沒幾個女生,稍微長得好看點,都拿來當寶一樣供著。
老師和同學自行加濾鏡。
真論本事,屁都沒有。
項文達和左佑也不想想,連他們倆都是經過他層層考察才被允許參加項目的,一個大二都沒讀完的學生……有什麼資格?
什麼雜魚都想塞進來,他又不是開慈善機構的。
“……哦。”
司裳對這個不太感興趣。
微頓,司裳又問:“那張圖紙還沒弄好嗎?”
“比想象中的難度要大。”司炳道,“不過,又找了幾個專家幫忙。如果連他們都束手無策,估計誰都沒法完成了。”
“哦。”
司裳低眉斂目,又舀了一勺冰激淩到嘴裡。
“不說這個了,”司炳笑得溫和,瞧著她,放緩語調問,“現在心情怎麼樣,好點兒了嗎?”
“嗯。”
司裳點點頭。
司炳道:“那就行。眼睛還沒消腫,都不美了,這幾天不準再哭了啊。”
“知道啦。”
司裳笑了下。
雖然笑得有些牽強,但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意。
“真知道就好。”司炳輕笑,打量她兩眼,倏然問,“是因為你爸接回來的那個女人?”
捏著金屬勺的手指一緊,司裳低下頭,貝齒將唇咬的發白,好半晌後,她才輕輕出聲,“……嗯。”
若不是司笙,她就不會鬨烏龍,亦不會成為笑話。
昨晚程悠然讓她關掉手機,但她卻控製不住地上網看了會兒,在群裡看到很多冷嘲熱諷的言論,陰陽怪氣的。甚至還有人匿名開貼,將昨晚的事當笑話一樣傳。
沒有指名道姓,所有人都是化名,然而,跟帖裡依舊有不少人猜出是她。
【不是說uu是富家小姐嗎,怎麼看起來就一朵白蓮花。】
【hhhh,太尷尬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某人也太單純了點吧。】
【假x小姐好大的臉啊,真以為這種夢幻故事會發生在她身上?什麼都不知情,也敢上趕著領。真x小姐一看就是對免單緣由知根知底的,emmm,才算是合情合理的發展吧?】
……
諸如此類的言論,數不勝數。
雖然隻是小圈子內的人知道,可一點開帖子,司裳就覺得全世界都在笑話她。
先前的驕傲、自尊、榮耀,全被這些言論踩在腳底,她甚至都無法再抬起頭來。
這些人,為什麼如此惡毒?
昨晚哭了一夜,她不敢被家人看到,天一亮就跑了出來。
好在司炳打電話給她,聽出她話裡的哭腔,趕緊問到她的地址找過來。
眸光一寒,司炳凝眉問:“她欺負你了?”
勺子攪著冰激淩,司裳低頭,抿唇,輕聲細語地說:“不知道為什麼,爸特彆偏心她。”
這也是真的,一提及,竟是有些委屈,眼睛一澀,一下就濕了。
司炳輕輕皺眉。
對於司尚山帶回來的女兒,司炳在家也有所耳聞。
聽說司銘盛得知此事後,還跟司尚山吵了一架。
不過司尚山自脫離單乾司家後,誰也管不住他,一副“你愛罵不罵,這女兒我要定了”的態度,差點把司銘盛氣得犯病。
“她在家橫行霸道的,把我和媽當隱形人,經常惡言相向,還在傭人麵前作威作福。就仗著爸疼她……”
司裳眼眶通紅,覆下的睫毛輕顫著,眼淚不受控地掉落下來。
司炳看在眼裡,將紙巾遞過去,“她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女,你才是名副其實的司家小姐,跟她計較做什麼?”
“可……”
司裳一抬頭,淚眼模糊裡,她緊緊咬唇,沒說話。
昨晚在德修齋的事太羞恥了,她不能跟司炳說。
一想到司笙才是德修齋獨一無二的特殊待遇,司裳就止不住的憤怒、嫉妒,負麵情緒胸腔波濤洶湧,刺激著她每根神經……
掌心傳來刺痛,司裳才猛然驚覺,是指甲刺入皮膚。
“你放心,她想躋身這個圈子,不是你爸當靠山就行,得自己有實力。”微一眯眼,司炳慢條斯理地說。
擦乾眼淚,司裳疑惑地看過來。
司炳問:“聽嬸嬸說,你們倆都在畫漫畫,而且,你成績很優秀?”
提及漫畫,司裳心一緊,轉念一想後她點頭,“……嗯。”
論漫畫成績,她的《第一廢墟》算現象級作品。司笙就算有團隊操作,也不可能跟她相提並論。
“名正言順的大小姐,才藝雙全,一邊上京大,一邊畫漫畫;半路冒出來的私生女,高中文憑,三流明星,自稱漫畫家,連作品都拿不出。”
說到這,司炳一笑,眼瞼輕抬,“放在一起比較,你覺得誰才是笑話?”
稍作愣怔,司裳恍然,“二哥,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