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雁行徐徐掀開眼皮,隻感覺後頸傳來一陣劇痛,沉睡的記憶逐漸複蘇,讓他想起下車以後他在約定地點佯裝又怕又堅強地等待,然後就被快速接近的腳步聲一下子蒙住了腦袋,緊接著一根針紮進了後頸,他便和預想的一樣,瞬間不省人事。
周圍環境非常昏暗,隻有牆壁上掛有一盞淡黃色的小夜燈,解雁行痛苦地按住後頸,抬頭觀察周圍環境。這時他就發現,自己竟然被關在了一座兩米長寬的鐵籠子裡,籠柱每一根都有一握粗,相隔之間的空隙僅能供人的手臂通過,而鐵籠高不過一米,這令他隻能躺坐在籠中,但好在四肢都沒有受縛。
終端果然已經不在手腕上,就連外套也消失不見,全身上下隻剩下毛衣和長褲,鞋子都沒給他留,肯定已經被搜過身了。地板時不時傳來輕微的顛簸,還有失重感,應該不在陸地上,解雁行判斷他已經身處締結特的躍遷船之上了。
籠子底部穿梭著陰寒的冷空氣,解雁行本就重病未愈,此刻再受凍,立刻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捂住嘴,借著咳嗽的機會吐出含在舌頭底下的水沙漏,握在掌心裡,又趁在籠子裡調整坐姿的機會隱秘地放進褲子口袋中。
雖然環境黑暗,但解雁行篤定這裡一定有監控,所以動作非常小心和隱晦。
長時間抵著異物讓他下顎酸痛,他忍不住又咳嗽幾聲,這時,就聽見籠子旁邊傳來一聲輕微的低吟,聲色非常熟悉,解雁行瞬間回過頭,雙手握住籠杆小聲喊道:“卻戎?是你嗎卻戎?”
他想了想,釋放出微量雄蟲素,用以安撫不知身在何處的雌蟲,很快,房間內便充滿了他的氣味,溫柔、靜謐又甘美。
冗長的沉默之後,黑暗中終於響起一聲歎息:“……你為什麼要來。”
“視頻都打過來了,我能不來嗎?”解雁行轉身背靠著欄杆緩緩坐下。
“你不該來的。”
“……”
卻戎似乎也知道現在他說的這些話沒有任何意義,解雁行聽見對方因為挪動身軀衣服發出的摩擦聲,還有鐐銬碰撞的聲響。他猜測卻戎應當也是被關在籠子,不過應當比他多了很多束縛,礙於對高等雌蟲的警惕,即使折斷了四肢星匪們仍舊對他嚴加拘束。
此刻卻戎大概也找了個離他最近的地方待著,沒了聲響。
“你的終端裡並沒有給我儲存特殊備注,”解雁行垂眸道,“他們會那麼準確地打給我,用以折辱你的尊嚴……是有蟲告知了我們的關係嗎?”
“……彆怪他。”卻戎輕聲道,“他隻是想救自己的雌君而已……”
“我從不會去怪罪一個被害者。”解雁行說,但他還記得那句‘他是功臣,不然僅憑雄蟲素無法製伏卻戎’,測過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墨綠他襲擊你?”
“我們中了埋伏。我接到棘居的求救信號之後趕赴他家,發現已經完全處於締結特的控製之下,我立刻上報軍部,卻沒想到軍部派來的蟲裡麵,竟然有一大半已經被締結特買通。那隻棘居的線蟲其實早就被締結特盯上了,也正是因為一直在四處逃亡流竄才會那麼窮困……他死後,締結特一路順藤摸瓜,摸到了棘居這裡,抓走墨綠,強迫棘居給我發求救信息,記逼我現身。”
“待軍部來蟲之後,他們假裝製伏星匪,並讓棘居和我上車去軍區做筆錄。其實車開後不久我們就都意識到了行徑路線不對,但奈何墨綠還在他們手裡。我們隻能假裝一無所知,按兵不動。”
“運氣最好的大概隻有他們的雌崽吧,學校組織春遊,他……”卻戎啞了一下,似乎忽然意識到棘居和墨綠已經死亡,“他……應該明天才會回家……”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最終,我們在郊區的廢棄工廠內進行了一場混戰,可笑的是締結特阻止的蟲幾乎沒有受傷,完全是軍隊的內戰,死傷慘烈。好在混亂中我們找到墨綠,為了救下他棘居不幸被抓獲,我隻能先帶著墨綠離開,準備將他安置在安全位置,再回去想辦法。因為有子彈和炸/彈,我展開翅翼保護他,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用我遞給他的手/槍……打穿了我的肩骨。”
卻戎歎口氣:“他總共被關押了一天一夜,這期間締結特給他洗了腦,讓他認為一切都是我的錯。締結特是為了抓我才傷害彆的無辜的蟲,隻要我乖乖就範,就不會害死這麼多的蟲,特彆是棘居被抓之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更讓他堅定我的無情與可恨……他要用我去換棘居。”
“……太傻了。”解雁行低喃,又或許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他,讓他獨自麵對窮凶極惡的星匪那麼長時間。雄蟲本就心理脆弱,心理防線被擊潰之後,他就等於被締結特操控了。他的反叛讓臧狼找到可乘之機,用震懾性雄蟲素壓製了我,他們組織此次總共出動了七隻高等雌蟲,我……”
解雁行很想問那是誰的雄蟲素,但他目前不能暴露自己也是高等雄蟲,隻能保持沉默。
卻戎也不再開口,因痛苦低吟一聲,緩緩地發出粗重的喘息。解雁行始終在釋放微量雄蟲素,儘量減輕卻戎的痛楚,與此同時,他也在評估卻戎目前的狀態,之前的視頻通話中,卻戎的狀態非常差,就像馬上就要斷氣一般,眼睛都無法睜開,但此時,卻戎平靜地同他說了這麼多話,雖然明顯在忍痛,但精神和身體狀態都還算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