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1 / 2)

我不該接受這個吻的。

解雁行跟自己說。

在還不確認自己是否短期內會離開蟲星回到地球的當下,他不應該這樣貿然接受卻戎的吻。

他應該拒絕,而且也無法欺騙自己這無法拒絕。如果始終堅持激烈反抗,再配合雄蟲素,解雁行相信卻戎一定會尊重他的意願停下來。

但銀發雌蟲一定會很難過。

他現在情緒崩潰,受不得一點刺激……或許我可以縱容一些……

終於,解雁行為自己找到了合適的借口,理由非常充分,讓他能夠暫且忘卻不斷叫囂的理智,在這深夜無人的黑暗中,去遵循心底這條綿延若涓涓細流般的情感。

他總是冷靜、克製而理智的。

曾幾何時,在遙遠的地球上,在一切已成定局,徹底無望,在所有存在過的證明都逐漸消失之際,解雁行壓抑不住想要撕去他穿了十餘年已經完全融於血肉、滲漏靈魂的溫和表象,去無所顧忌地表達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他從來不是什麼淡漠冷血的人,相反,他情感充沛,對那個他注定會離開的世界充滿了不舍。

這場穿越,仿佛就是他堅持活下來之後,人生所迎來的轉機。

一段罕見、奇妙、特彆又美好的經曆。

他認識了很多朋友,遇到了一個讓他心動的人,臨走前似乎還成就了一番壯舉。

在蟲星,他還有很多未完成的遺憾,忘記給朋友捎帶信件,還沒有查明謝燕究竟是誰,還不知道爆炸之後卻戎有沒有安全離開……

卻戎也是喜歡他的吧?解雁行想著,他走之後卻戎會想他嗎?會不會反複回憶他們之間這段短暫的心照不宣?以後的以後,在這場酸甜的初戀徹底化為泡沫之後,卻戎會遇到另一個他深愛又深愛他的雄蟲嗎?卻戎那麼的挑剔,寧缺毋濫,能讓他再一次心動的雄蟲又會是什麼樣子?

解雁行也沒有太多的奢望,僅僅是希冀能留下一點可供回憶的證明,因為從小到大,他能真正擁有的東西實在太少了,小時候和父母兄弟相處的日子,十幾歲時還刻骨銘心,讓他不斷彷徨地在夜間哭醒,到了二十歲,居然也在記憶中逐漸褪色,需要他不斷翻看相片才能牢牢記住他們的長相。

那麼這短暫的三個月呢?他害怕蟲紋消失之後,這段絢爛的記憶也會跟著慢慢消失,變成一場空無的夢……

但就即便如此,在那個空無一人的浴室裡,他仍舊是理智的,情感的宣泄仍舊是短暫而壓抑的。

將後背抓撓出血之後,他感覺有什麼阻塞在喉嚨裡,堵得他幾近窒息,堵得他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該做點什麼才能讓自己暢快。冷靜與克製已經刻在了他的骨髓裡,就連如何肆無忌憚地宣泄和排解情緒都已經忘記了。

他並不是生來就這麼溫順而理智,在幼年,他才是那個調皮搗蛋成天惹禍的孩子,但那個時候,有溫柔的兄長照拂他,有恩愛的父母教導關愛他,他不需要看人臉色,不需要時時刻刻揣測他人的心思,不需要收斂情緒去刻意討人喜歡。

但最終,他還是無可奈何地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卻戎喘息著鬆開了解雁行的雙腕,但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若有若無地挨靠著雄蟲的身體,感受對方因氣喘而急促起伏的胸膛,聽著耳邊同他一樣粗重的喘氣聲,然後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垂下了頭,隻給解雁行留下了一截被銀發遮掩的後頸。

解雁行被吻得腦袋一陣一陣缺氧,雙手一擺脫桎梏就無力地垂下,半靠在牆壁上平複著呼吸。

真賊啊,這隻把心機和使壞當飯吃的雌蟲,就連處於極度神經衰弱的時刻,都知道應該做什麼、可以做什麼,從而讓自己獲得更大的利益。但凡解雁行內心對他有一絲半點的情誼,都不可能在這種情形下拒絕他的親吻,亦或者事後再去計較責罰他的唐突冒犯。

“我不是什麼好的選擇。”解雁行淡淡道。他的嘴唇被親麻了,最初沒什麼知覺,也就沒發現嘴角還被咬裂了一個小口子,結果說話間疼得他直皺眉。

“我知道。”卻戎退後半步,嘴唇也微微紅腫,泛著水光,“但凡我有任何彆的選擇,我都不會選你。”

“……或許,話不能說得這麼絕對。”解雁行垂下眼眸,“你還有漫長的年歲……”

“這世上還有第二個解雁行嗎?”卻戎打斷他的話,“當你不顧一切引爆炸彈和星匪同歸於儘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一隻讓我難得有好感的雄蟲,卻在我麵前因我而死,你有沒有想過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我這輩子還忘得了你嗎?”

“……”

解雁行被卻戎問得啞口無言,他根本回答不了這些問題。

卻戎瞪大眼睛,雙目在黑夜中散發著詭異又偏執的光:“每個夜晚,每次入眠,卻伐、卻征、你,三隻蟲的身影都會在我的睡夢裡交織環繞,我仿佛也成了我大哥那場血腥直播的觀眾,他就在我眼前承受著無儘的痛苦,但我卻隻能徒勞地嘶吼,無能為力地咆哮,恍惚間,被捆綁在那裡的蟲子忽然變成了你,我眼睜睜地看著你被一隻隻看不清臉的蟲子淩虐得遍體鱗傷,哪裡都是猩紅的血液,我聽到你在痛苦地尖叫,聽到你無數遍向我求救,我看到你怨恨地盯著我,問我為什麼獨自逃跑,為什麼留下你一隻蟲在那裡,你好害怕,你好無助……”

“我聽到你說……”

“你恨我。”

解雁行忍不住厲聲打斷道:“卻戎!”

卻戎仿佛被夢魘住又猝然驚醒那般往後退了兩步,惶恐地看著眼前的雄蟲,他側過臉,抬手遮住了額頭:“抱歉,你回去睡覺吧,我會消化好這些情緒的……”

“卻戎……”

“我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你不是這樣的……人,事實情況也在夢境中被扭曲了。”卻戎閉上眼,“是我精神壓力太大,還抱有強烈的幸存者內疚,才會這樣成天胡思亂想。既然你還活著,因你死亡而產生心理障礙應該很快就會好,不用太在意我,不然我反而更有壓力……讓我一個蟲獨自克服效果會更好。”

“是嗎?”解雁行沒什麼情緒地問。

卻戎點了點頭,“回去休息吧,晚安。”

解雁行嗯了一聲,抬手撐了下牆,有些不穩當地朝門口走去,但不用他回過頭就知道,身後的雌蟲現在一定拿著一雙仿若被拋棄的幼獸般的眼神,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

就在他身影即將完全離開那道追尋的目光視線範圍內的時候,解雁行緩緩停下了腳步,側過臉問:“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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